風土雅事丨閑走蜀崗西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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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走蜀崗西峰

作者丨新春快樂

七月甫一降臨就一點也不安生,內里的躁動如同進入叛逆期的初中生,總以為家長以及老師在和自己過不去。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我們無法選擇轉身躲避。就像這個雙休日,梅姑娘掩身在厚厚的云層里,不知道何時會猝不及防地無端哭泣。

自身是可以調適的,一如記憶中奶奶總愛在夏季熬一鍋面醬,色香味形快樂地融于一體,讓味蕾品咂出居家生活的甘之如飴。

說走就走是既不簡單也不復雜的事,有些人講了許久的許久,還是未能解開港岸鐵樁上的纜繩。心血既然已經來潮,又是城邊舉目可至的近郊,便騎上單車出發(fā)了,碾過一路林林總總的疑慮。

離開家的輕松和歡愉,其實感覺與遠方歸來的游子大同小異,都是一種鄉(xiāng)情的放縱和自在的向往。有的時候出家也是一種真正的回家,就像行吟“白天不懂夜的黑”一樣。

記不清有多少年了,兩人共騎一輛單車穿梭在古城的大街小巷,任且行且駐的路人目光無聲地竊竊私語。和熟悉的街坊同學迎面或回頭打聲招呼,和陌生的注視或記不起來的朋友頷首致意,輪軸飛旋嘎嘎作響的歌謠。

上坡和下坡一樣的自由而輕快,在我的眼里,身后的伴侶和當初的嬌娘一樣的可人美麗。于是,迎面吹拂的風也柔和成陣陣清涼,來往穿行的車輛以及擦肩而過的身影也透出安逸的善意,我明顯地感覺到了路旁林蔭的殷情召喚。

二十年來的邗江大道不知道走過多少回了,奔忙的歲月如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熟視無睹。為了生計而忽略了生活中一再呈現(xiàn)的美好,落腳在生命的驛站里,回眸錯過一路轉瞬即逝的動人風景,人們跌落在悵然所失的港口錨地。

拐向平山堂路的熟悉,讓我止不住地想起了四年之前學車路訓時光,多少次沿途路過“蜀崗西峰”,如今竟然請來高德地圖導航幫忙。有時候,再美麗的風景掠過眼前,也不會烙下清晰的記憶,一如某款與你無關的電視廣告產品,任其一味地喋喋不休,卻也是“花自飄零水自流”。

東行北望一片聳綠疊翠的高處,確信已抵達起始的目的地了。不見生態(tài)區(qū)慣常醒目的大門樓,不見寬廣喧鬧的停車場,就這么城郊農人般地靜坐于田疇路邊,毫不起眼的模樣。

坡底處有三五輛單車零星地杵在荒蕪的地里,好似散兵游勇。便也將助力車就此停泊,權作車輛臨時棲息,鎖鑰走人,不曾有絲毫的隱憂,因為揚城的平安生態(tài)環(huán)境足以令人寬心無虞。

綠楊城廓水多嬌,遠山隔江倒清流;未曾青峰多憾事,恰有蜀崗臥龍丘。揚州蜀崗,地脈通蜀,鳧長江歷史長河一路奔騰而來,江水由此東入海,綿延山崗駐揚州。這是造物主的眷顧,也是揚州人有幸。

蜀崗有三峰,藏身在青蔥,無意險中峻,有心見崢嶸。東峰上有觀音山,一年四季香不斷;中峰嶺立平山堂,蘇軾歐陽遺華章;西峰靜臥不勝愁,六朝煙雨眼底收;滄海桑田東逝水,偏向蜀崗不知歸。

今朝不謂懷古思,聊往青丘半日行。北上西峰,一路石徑通幽,樹林陰翳,古木參天,倒有些許的光陰回溯、踏入滄桑之感。她特意著一襲橘紅裙,繞一彎綠絲巾,像跳動的音符,一下就喚起大自然的轟然回響。

小心翼翼地推開半扇竹扉,輕輕落腳在條木棧道上,懷揣孩童的好奇,滿含發(fā)現(xiàn)的期待。似曾傳來紡娘杼機奏出的鏗鏘搖滾;似曾聽見琴女彈撥《廣陵散》的款曲悠揚;似曾看見窗口飄過手不釋卷、俊彩異呈的長衫飄逸與修長……

曾記否,兒子幼時上學或出行,很多的時候專往墻根郎當走,為的是有所發(fā)現(xiàn);現(xiàn)如今,一對年屆花甲人在郊外,也是不行成路尋野徑,找的是那份感覺。此正所謂“走小路者必有他圖”。

穿越樹叢雜草掩映的野徑,須臾便到達嶺上。她顧我而笑稱“恰似休閑式戶外郊游”,與我而言卻大呼“淺嘗輒止不過癮”。

嶺上鋪設環(huán)形的健步道,雖是星期天的午后時辰,仍間有男女老少昂首挺胸,兩臂擺動得煞有其事。走路從原始的出行方式演變?yōu)橐环N健康有益的運動,這既是自身體的進步,也是對生命的尊重。

蜀崗西峰之上,四處樹木蔥蘢,綠意盎然。在原始樹林的基礎上,政府有新引進了70多品種80余萬株植物,蔚然一處毗鄰鬧市區(qū)的天然氧吧。置身其中,清肺朗目,心曠神怡,廣受遠近居民的熱評和推崇。

林蔭中一株奮然向上、其冠若傘的棣棠,卻從近跟出旁逸出一叢新枝綠葉,猶如插頁于科普讀物上的一首小詩般地清新可愛。攀附在大樹根身桿的藤蘿將滿滿的柔情蜜意寫在樹身上,一如小鳥依人似地嬌寵可憐。那份愛的執(zhí)著,那份情的纏綿,樹固自知,人盡可猜。

草叢一束盛期不再的美人蕉,于綠茵處高舉橙色的烈焰,依然地熱情似火,倒底流淌著佛祖的血脈,終不減天庭麗人的高貴。間或于樹木草坪之上“高高向天展笑顏”夾竹桃,和那些名貴花草相比,遜色如鄰家尋常小妹,竟不顧耳畔的閑言與身后的譏誚,依舊開在“花香有毒”的人言可畏中,開在一代國學宗師季羨林的散文篇章里。

一路聒噪的蟬聲將盛夏渲染到極致,愈顯得山林的寂靜與空幽。物我兩忘,置若罔聞。林地上的一孔孔光滑的小洞吸引了她的好奇,勸阻了下探的樹枝,悲從中來:經年累月于地下孤寂的黑暗,苦行僧一般;隱忍中默默修為,多少回晨鐘暮鼓、斗換星移,只為那最后一次蛻變;躍上高枝,振翅放歌于天地間,是《因為愛情》,是《愛的奉獻》;即使在高歌一瞬后孑然離去,為家族的榮耀而萬死不辭;生命不息,歌吟不止,這就是信仰的力量。試想人或為蟬,一生只為一句生命的絕唱,恐世間早已蕩然無幾了。

回程已是向晚時,順著她玉手一指的招徠,滿塘的荷香碧意涌入眼簾。沒有石徑磚道的蜿蜒,沒有雕欄玉砌的裝點,一任塘邊的野草肆意地瘋長,一樣的“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應季節(jié)相邀亭亭而來,我自芬芳,不為人觀賞;我自凋謝,不為人感傷。不聲不響又不卑不亢,這或許就是自然的胸懷,這也許就是荷塘的境界!

一棵有款有型的大樹長在草坪里,頂天又立地,呈現(xiàn)出一幅照片的樣子。為此,她有所動,自然地擺出依偎、奔放和向往的姿態(tài)。與樹為伍,是羨其深入地下扎根泥土的執(zhí)著,是慕其枝繁葉茂、籠蓋四野的心懷;是驚其結伴為鄰,就會濃郁一片旺盛而青蔥的生態(tài),是嘆其獨立原野,也能奮然向上、演繹坐擁一天風雨云霞的精彩。倏地想到老電影中的英雄人物刑場就義時,常會選擇在蒼松翠柏的背景之下,不知是否也有所寓意呢!

腳下的步子慢了,心情也遼闊起來了。路東一大片茵茵草地,一風吹拂便涌起滾滾綠浪,恍如野茫茫的大草原(她言)。身為渣泳女的她,竟義無返顧地縱深撲向那綠色的海洋。你看她側倚在礁石的顧盼生姿,多像哥本哈根長堤公園那條望歸的美人魚。是因為王子在側,所以你的眼中不見那淡淡的憂傷。再看那橘紅色的裙袂溫柔地撫摸著那片觸感極好的碧綠,似能聽到草園發(fā)出陣陣“嗯嗯嚶嚶”的快慰呢喃。一只金毛犬不意闖入來不及回避的鏡頭,卻分外生動了草坪風景。是為紅裝麗人而來抑或是為綠茵如毯的草園而來?唯有狗兒自知。

“那里有一只鵜鶘!”她在橋頭的一聲驚呼,興奮的手機急不可耐地調成拍攝模式,沿溪邊穿樹叢近前一望,方知是安靜的幼仔鵝鴨。離開父母的悉心照料,兀自在熟悉又陌生水里和岸旁思考著:如何與鄰為伴,相安相生于這片自然的環(huán)境?如何相依為命,共擔未知的飄搖風雨?如何捕捉覓食,解決當務之急的生存之需?如何學會成長,在未來的歲月里日漸堅強?鏡頭里的眼睛閃過一絲驚恐和猶豫,隨后就慢慢地沉靜下來了。

作者簡介

新春快樂,本名王欣春,江蘇省揚州市人,年屆花曱,忽發(fā)一顆文藝心。于是重拾向往,且行且攝,邊走邊寫,只為不枉時光的眷顧和歲月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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