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爛漫山陰道——讀郝新超《妙談紅樓十二金釵》

作者:孫偉科

與郝新超結(jié)識于2013年的夏天。記得那是六月中旬,雖然是初夏,可感覺上已酷暑難當,但那次河南鄧州之行卻給我留下了非常愉快的記憶。短暫的兩三天逗留拉成悠長的回味,醇厚無比、愈久愈香。也許是早已聽說郝新超是全國第一個以私人贊助方式設(shè)立《紅樓夢》獎勵基金的,終于一睹真容、握手言歡;也許是南陽鄧州那鐘靈毓秀、人杰地靈的文化傳承綿延流長,讓我不住地心生感慨、刻骨銘心。是的,以美奐美輪的花洲書院為園林代表,以寫出帝王三部曲的當代著名作家二月河為人文代表,足以讓人們對一個縣級市的鄧州流連贊嘆,對她的文化創(chuàng)造力不容小覷。

和郝新超深交,還是由那次活動豐富的內(nèi)容決定的。一個縣級紅學會,和市相關(guān)部門合作開展群眾閱讀文學經(jīng)典的活動,這在“以經(jīng)濟為中心”的時代,多少顯得有些“跑偏”。盡管早都有“文化引領(lǐng)經(jīng)濟”的說法,但是我們知道要落到實處還是有不短的距離。不用說,初到鄧州,我對這里能展開什么樣的紅學活動捏了一把汗。但幾天的活動下來,令人刮目相看。有書畫展,有曲藝演唱,有文學創(chuàng)作,有學術(shù)論文交流,有讀書頒獎,有學術(shù)報告……場場爆滿,或聚精會神、針落有聲,或氣氛熱烈、情緒昂奮,踴躍發(fā)言者的內(nèi)容豐富遠遠超于正襟危坐的正統(tǒng)紅學活動。把那么多人動員起來,把各個環(huán)節(jié)安排得井井有條,借報告大會把整個活動推向高潮,這后面的總導演、總調(diào)度、總策劃就是“超級紅迷”郝新超。

還得往下看,郝新超不僅是一項文化事業(yè)的組織者和活動家,他還著書立說呢!今天,我看到的這部《妙談紅樓十二金釵》,就是他的第二部著作,字數(shù)超35萬。

我有一種先睹為快的愉悅。我知道,郝新超很認真,書稿不斷更新地從網(wǎng)上發(fā)來,他對自己文字的認真態(tài)度令人動容,讓我肅然起敬。當然,這最終也是為讀者負責,他一絲不茍。

再看內(nèi)容,論的是“十二金釵”,計有林黛玉、薛寶釵、賈元春、賈探春、史湘云、妙玉、賈迎春、賈惜春、王熙鳳、巧姐、李紈、秦可卿、晴雯、襲人、香菱、賈寶玉十六人。我有一種觀點,接近紅學或者接近作者心靈的最便捷通道便是人物論。我們讀《紅樓夢》,做在高深無比的學術(shù)研究,都離不開對小說中人物的深度把握。小說的縱深度在人物上,作者的匠心經(jīng)營也在人物上,人物塑造的形象是否完善關(guān)系著作品的成敗。而讀者呢?放下《紅樓夢》,掩卷沉思之際揮之不去的不還是紅樓人物嗎?林黛玉、賈寶玉、薛寶釵、王熙鳳、賈母……等,在咀嚼他們的人生時,我們也深化了自己的人生,豐富了自己的體驗。

《紅樓夢》是一部人生大書,居于畫面中心的是眾多青春女性,其千紅一哭、萬艷同悲的無可奈何的凋零之嘆,化作一聲穿越歷史與現(xiàn)實、文字與人心的回聲,響徹天宇,穿透肺腑。是的,這是由琳瑯滿目、不同命運的人生組成的,一旦走進去,歌泣不已,很難自拔。當然,人物之間的流連回味、對比揣摩是品賞《紅樓夢》的第一步。如果你總是覺得倏然有失,或者不經(jīng)意之間有遺珠之憾,那么郝新超的這部著作將會對你大有裨益。

第一、它有助讀之功。舉凡小說中重要的場景與情節(jié)、事件,郝新超都借人物對話將它們復(fù)述出來,竟少有遺漏。我想,為此郝新超一定下功夫不少、做了認真的筆記。本來,用對話體寫人物論,完全可以取我所需,揚我所長,去我所難,避我所短,但郝新超卻是面面俱到,達到了寫作論文一般的嚴謹,我在讀賈寶玉、王熙鳳、薛寶釵論的時候,竟發(fā)現(xiàn)完全可以憑此做人物面面觀,不會因讀了郝新超的著作而只看到半張臉。

第二、它有博引之效。在郝新超的對話體中,對話者有文學巨匠,如魯迅;有當代紅學人物,如周汝昌;有新增人物,如“晚晚生”;作者也將曹雪芹時不時地請回對話現(xiàn)場,與曹雪芹直接對話;也有歷史爭議人物,如“脂硯齋”等。脂硯齋的許多話來自多種版本的“脂批”。顯然,如果沒有對脂硯齋觀點的熟悉,將脂硯齋的話納入對話中,談何容易!讀郝新超這生動有趣的對話體,不也同時品味了脂硯齋嗎?

第三、完善了代入式閱讀。對話體,看似隨意,但讓人物自始至終有說話的個性不容易,讓一個人有當代視角,讓另一個人有作者的視角,再讓一個人守著文本描寫,更不容易。這個經(jīng)營布局,不費一番心思、反復(fù)錘煉是做不到的。我想,我們習慣了高頭講章、符合技術(shù)規(guī)范的論文寫作,一下子操作這樣的對話體,定然望洋興嘆。但,這不妨礙很快地進入閱讀。讀每一個人物,我們都是一種代入,去充當一個人物,進而在對話機鋒中感受作者對人物心理的挖掘和展示。

第四、與創(chuàng)作結(jié)緣。閱讀《紅樓夢》勢必有感興,有感興又有創(chuàng)作沖動,就會敷衍成篇,是謂更高一個層次上與作者的對話。一切經(jīng)典,假如不能轉(zhuǎn)化為文學資源,不能轉(zhuǎn)化為再創(chuàng)造的原動力,那么它的地位必然是令人懷疑的。經(jīng)典作品需要研究,也需要以此為感興、為起點的再創(chuàng)造。這就是為什么隨著經(jīng)典名著的誕生,其續(xù)作很多,仿作也多,而由此引發(fā)的切磋斟酌、聚談巷議也多的原因。郝新超的著作中有對鄧州紅學會會員的詩詞再創(chuàng)作的引用,這些作品聲情并茂、文辭俱佳,捧讀之際也可以從中寄懷抒情、欄桿拍遍!

第五、拉回到當下語境中。不能否認《妙談紅樓十二金釵》有很強的作者個性,從口吻和言談方式上,我都能想象這是郝新超獨有的語言習慣。但是,正是因此才能讓文學人物回到當下,幻想紅樓人物在現(xiàn)實環(huán)境中的自我性和延展性,進而更好地將小說人物從文字叢林中置換出來,使真正成為我們生活中可以對話深談的人物、可以蒞臨現(xiàn)場的人物。

當前紅學依然熱鬧,媒體上各種新奇的觀點不斷出籠,已經(jīng)到了匪夷所思、胡言亂語、瞎猜造假的地步。比如,脂硯齋是曹雪芹的妻子,她和曹雪芹合寫了《紅樓夢》,應(yīng)該分一半著作權(quán)給脂硯齋等;比如在英國發(fā)現(xiàn)了作者原稿的后28回,回目已經(jīng)公布出來,一時成為眾說紛紜的話題等。比如,后四十回是續(xù)貂狗尾必欲割之而后快,“原筆原意”非我莫屬,大言不慚;比如《紅樓夢》的作者不是曹雪芹而是冒辟疆云云,招搖過市,等等。這些,讓20世紀是顯學的紅學日益變成全是莫衷一是、毫無科學品格、率性胡為的大俗學,他們都在嚴重地透支著紅學,毀損著它的形象,讓紅學成為當代學術(shù)研究中、當代文化現(xiàn)象中的一個笑話。

有些高高在上的所謂文化名人非要說自己是草根不可,享厚祿而文鄙俗,居要津而擇下流,還要為胡思亂想、歪曲歷史、丑化作品的種種言行爭取所謂共享的公眾文化空間,他們以臆想篡改歷史、以宮闈秘事的流言代替小說內(nèi)容的。一時間,甚囂塵上,不可一世,霸悍生風,誰也批評不得,誰批評就是“霸權(quán)”和“圍毆”。這些被污染的文化環(huán)境極易成為一種公害而后患無窮!

郝新超的寫作完全沒有沾染這些有害的東西,不以獵奇奪眼球,不以流言驚視聽。他以樸實深情、赤子童心的語言,走了一條紅學正道。他的功夫在文本之間,含詠一字一句,品鑒含蓄曲折,是一種真正的“回歸文本”派。時下的造勢流行之作在作品之外附會出那么多故事,嘩眾取寵,但都變得與小說無關(guān),與《紅樓夢》無關(guān)。在離題萬里并且越來越遠的文化消費至上的氛圍中,拆解、曲解、歪說《紅樓夢》成為一種時髦,而郝新超的著作卻依然堅守小說中心、人物中心,忠實于歷史與文本,你不能不敬佩他的膽魄與識力、品質(zhì)與意志。郝新超曾經(jīng)也說自己是“草根”,但我覺得他及其著述更像是汪洋恣肆、漫無邊際的野山花。千言萬語,我想說的是,若有閑暇與對《紅樓夢》的愛好,請打開郝新超的這部《妙談紅樓十二金釵》著作吧,你的閱讀一定如行山陰道上,峰巒疊翠,燕語侵愁,花飛撩恨,山花爛漫,在飽游飫看、唏噓感喟之際,令人馳目騁懷、美不勝收!

是為序!

2016年1月18日 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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