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峰：印象紫陽

印象紫陽

作者 | 周志峰

1、紫陽真人紫陽洞

紫陽在陜南安康的漢江上游，巴山北麓，東與安康漢濱、嵐皋相鄰，南和重慶城口、萬源相接，西為漢中鎮(zhèn)巴，北聯(lián)安康漢陰。縣域南北長，東西窄，狀如楓葉。

紫陽的名字意為“紫氣東來，陽光普照”，來源于一個道士的名號。道士名曰張伯端，宋神宗時浙江臨海人氏，道教南派創(chuàng)始人，道號紫陽真人。傳說張伯端少無所不學，浪跡云水，曾歷盡千難萬阻遍尋修煉凈地而不得，后遇道人點化云游至此，方在今紫陽城神峰山對面漢水之濱覓得翁兒山麓的仙人洞洞天福地，遂青燈黃卷，皓首窮經(jīng)，著述《悟真篇》等道教不朽經(jīng)典。據(jù)《陜西通志》載：“縣南紫陽灘旁有三洞，乃紫陽真人所居，稱為紫陽洞。縣名本此?！?

2、三山一川夾兩河

假如沒有20萬年前的造山運動，紫陽是和漢江沾不上邊的。作家陳長吟在《山默水響》里寫道：“很多年前，漢江改道南移，甩下了這片狹長的谷地?！蔽闹袧h江改道南移的地方就是石泉的馬嶺關，狹長的谷地便是漢江故道——月河谷地。那時的漢江直接從石泉東出，經(jīng)漢陰在如今月河匯入漢江的河口接納了從紫陽流過來的任河進入安康盆地。

這場石破天驚的造山運動，使橫亙于秦嶺和大巴山之間原為米倉山系的鳳凰山南側發(fā)生斷裂沉降，導致漢江南移，因漢江改道而獨成一脈。在米倉山、大巴山和鳳凰山之間，漢江形成一個巨大的弓背，彎過紫陽城，流入任何谷地，鳩占鵲巢，強行占有了任河的下游地區(qū)，硬生生把原屬大巴山的鳳凰山系搶奪了來，據(jù)為秦嶺所有。

造山運動造就了紫陽西南高、東北低的地勢。千里漢江在石泉的馬嶺關改了流向后，西南而行，在石泉喜河鎮(zhèn)的擋山村東拐，撇下一個巨大的S彎后，東南行于漢王鎮(zhèn)進入紫陽縣境。一進漢王鎮(zhèn)，漢江便扭轉腰身，來一個壺口朝西的U型洄水灣，折向東南，開啟了75公里的紫陽行。在洞河鎮(zhèn)，漢江與南向投奔而來的汝河、洞河交匯后，折向東北于洞河鎮(zhèn)的安康咀出紫陽境，約50公里到達吉河口，重蹈舊轍，過安康，下荊楚，終達長江。

漢江自西北向東南橫貫紫陽全境，任河由南向北匯入漢江。這兩條河谷峰嶺陡峭，峽谷深邃，將紫陽縣分割為東南部的大巴山區(qū)、西南部的米倉山區(qū)、北部的鳳凰山區(qū)以及東部的蒿坪河川道，形成“一川兩河三山”的地理格局。蒿坪河川道自古就是紫陽的米糧川，盛產(chǎn)黑米、桑蠶、富硒茶；漢江和任河以清純奔流的河水、峽谷險灘與奇峰峻嶺的十萬大山融合，形成了雄奇壯觀的紫陽山河自然風光。漢江清涼透綠，碧波如鏡，兩岸群山雄渾嫵媚，藍天不染纖塵，江水清澈映月，曲折迂回，環(huán)抱山城；任河谷狹灘險，山幽水碧，連山起伏奇峭，風光秀美如畫。道光《紫陽縣志·地理志》就曾這樣描寫任河上的三十里峽，“浩浪翻天,噴響如雷”。有著“陜西第一漂”的美譽的任河生態(tài)漂流“駕舟浪遏白云間”，順流而下，綠水激蕩，銀珠飛濺，小舟跌宕起伏，驚險刺激，乃難得的一場酣暢淋漓的自然之旅之完美體驗。

3、清靜常品紫陽茶

“自昔關南春獨早，清明已煮紫陽茶”。據(jù)史料記載，中國有三條茶馬古道，其中，陜甘茶馬古道是中國內地茶葉西行并換回馬匹的主道。萬山疊翠的紫陽，是千年茶馬古道上外地茶商的聚集地，也是連接川陜鄂及大西北各省的茶馬古道的起始地。紫陽在上古巴國時期產(chǎn)茶，西漢時期出現(xiàn)茶葉貿易，唐貞元末年，中原與西北少數(shù)民族開始茶馬貿易，產(chǎn)于漢中、安康的“山南茶”成了朝廷以茶易馬的首選，通過絲綢之路到達中亞等地。明初，茶馬貿易達到全盛時，陜甘茶馬古道主要路線為：經(jīng)紫陽、漢陰、石泉到西鄉(xiāng)，再過洋縣、城固、漢中、略陽，進入甘肅徽縣，然后從古河州臨夏出境。紫陽的瓦房店為漢江支流任河與渚河的交匯之地，交通便利引來商賈云集，明清時期匯聚了17家會館。彼時以茶易馬逼得茶農“晝夜制茶不休，男廢 耕，女廢織”；清朝時紫陽茶便成為稀罕靈奇之物。如今，古道塵封，馬幫消散，紫陽茶卻成了浸入紫陽人骨髓中的本土文化。

“無憂何必去飲酒，清靜常品紫陽茶”，賈平凹先生一語道破紫陽茶的禪機。走進紫陽蒿坪，放眼望去，滿山遍野翠綠翠綠的茶山讓人目不暇接，長長的茶壟如綠色的巨龍在山間盤旋，層層疊疊直至山頂。茶樹發(fā)嫩芽，茶園飄馨香。茶姑人影綽約，皓腕靈動，酥手翻飛，采擷鮮綠，歌聲、笑聲在天際回蕩，此起彼伏。此情此景美輪美奐，如詩如畫。

生活在茶鄉(xiāng)的紫陽人視茶如寶，客人登門，待客先取好茶，要么“紫陽毛尖”，要么“紫陽銀針”。毛尖秀美，白毫顯露，色澤翠綠，湯色清澈，醇香宜人。銀針如梭似毫，湯香茶靚，清香四溢。泡入杯中，芽頭徐展，葉片齊齊向上，立于杯中，如簇生于枝丫之上。色、香、味俱佳，品一口，叫人忘魂。在紫陽品茶至少要過三道水。初品味淡而小苦；再品，苦中含香，味濃而滑潤，入胃生沁脾涼意；末品，茶味甘醇，絲絲縷縷，繞鼻縈肺，回味無窮矣。

4、青石板，板石青

紫陽群山隆起，古有“巖邑”之稱。據(jù)資料顯示，自先秦時紫陽人就開始用青石板蓋屋頂，距今已經(jīng)有四千多年的歷史。

青石板房是紫陽人祖祖輩輩休養(yǎng)生息的家園。紫陽人靠山住山，住山靠山。他們從山上開采青石板做瓦、以青石塊做磚、用青石板鋪地，建起一座座原始、生態(tài)、自然的青石板房，形成一條條青石板街巷。瓦是青石板，墻是青石墻，地是青石板地，青石板街巷特色獨具。青石板瓦房不漏雨，能耐寒，會避暑，就地取材，經(jīng)濟而美觀，層層疊疊的青石板房，鱗次櫛比，淹沒在青山綠水中，蔚為大觀。走近了你才會發(fā)現(xiàn)，青石板房子的屋頂最漂亮了！一塊塊形狀不一、大大小小的石板從屋檐向上鋪起，塊塊疊壓，層層排列，至屋脊而收。形態(tài)萬千的一塊塊青石板在房子的屋頂上，都被用到了最為恰當?shù)奈恢?，構成一幅幅風情萬種的山水畫卷。

紫陽至今還完好地保存著一些古樸美觀的青石板民居。紫陽出產(chǎn)頁巖，紫陽人管它叫石瓦。他們把大塊的頁巖開采回來，再用扁錘將這種巖石一層一層剝離開，就成了蓋房子用的青石板。與別處的石板相比，紫陽的石板獨具個性。它像像千層油餅一般，只要用扁錘沿石角一敲，就能起下一塊。一層一層的石板壓結在一起，層次中間并不粘連。起下的石板不過幾毫米厚，卻異常結實。最大的的石板面積可達三四平方米。即使這么大的石板，如果不借助工具，你是很難把它砸碎的。剛剛開出的一塊塊青石板，泛著青色的光芒，拿手輕敲則會發(fā)出金屬般的脆響。

在紫陽縣城的漢江邊上，分布著一些幾乎全用石料砌就的老房子，當?shù)厝朔Q之為“青石板房”。從東城門向下，沿著曲曲折折的青石板路前行，巷巷道道交織錯亂，道巷兩邊石墻斑駁，青石板房林立。遙想當年，幾百座石頭壘起的青石房子集中在閃著幽藍波光的漢江邊上，半面山坡都是青石板房子，依著山勢，起伏重疊。黑色的石墻，青色的屋頂，黑白分明，高低錯落，遠遠望去如一幅極具表現(xiàn)力度的版畫。這是多么富有詩情畫意呀！這里的每一間石板房、每一道石墻、每一塊石頭，都記載著紫陽城的斗轉星移、歲月交替。

紫陽青石板房是歷史的見證，是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是一代人永恒的鄉(xiāng)愁和成長的記憶，是不可磨滅的歷史和故事。

5、 小背簍，晃悠悠

四圍青山、二水夾流的地理環(huán)境影響了紫陽人的飲食、服飾和居住、器用。紫陽低山常有三四個月缺菜，高山長達半年以上，所以紫陽人祖祖輩輩有腌制干菜的習慣。紫陽有俗語說“高山人的頭，低山人的足”。紫陽高山寒冷，高山人特別注意頭部保暖，中老年男子習慣以白布長巾裹頭，婦女則喜歡纏上黑絲帕。紫陽低山濕熱，低山人卻看重下肢和腳部的保暖。任河流域多陰雨，建房多采用“板凳挑、明干檐”——階沿寬近兩米，便于雨天干活；漢江沿岸則相反。任河流域土層薄，板鋤葉片長不過五六寸，漢江流域則可長達一尺。

紫陽是“九山半水一分田”的大山區(qū)，地勢起伏高低，道路崎嶇不平，山高坡陡，地闊人稀，山路狹窄多險，挑擔不方便，人們以“背”為主要運輸方式，便于背簍結下了不解之緣。

紫陽背簍多用竹編。編法和筐眼疏密程度不同，背簍的類別、用途就不同：大蔑絲背篼，底部略呈方形，從腰部開始便呈圓形，而且漸漸擴展開來，很像是一只放大了若干倍的高音喇叭。這種背篼用于背谷子、麥子、苞谷、紅苕、洋芋等；小蔑絲背篼，編得非常細密，沒有漏眼，是先用片篾編成一個內胎，再在外面用細篾絲編織一層，頂部略向內收，可以背米、面等；大花籃背篼，是用食指寬的篾條粗枝大葉地編制成的，孔隙有鴿蛋大，而且不講究形狀。這與它所裝的物品有關--它僅僅只是在坡上裝牛草、豬草或苕藤。如果說花籃背篼是粗莽村婦，小花藍背篼就是名嬡淑女了。小花籃背篼用韭菜般寬窄的青篾編成，底部到腰部是密密實實的正四方形，腰部以上便呈圓形，而且有了豌豆般大小的空花。不像篾絲背篼那樣狂放地擴張，而是有節(jié)制地漸漸展開。還有專背小孩的“兒背

簍”，長筒形，腰小口大，上下都是空花，不過下面是扁形，剛好放進奶娃兒的兩條腿，腰部一個臺階，正好夠著奶娃兒的屁股，奶娃兒就這樣坐著，頭伸在背篼外，由母親背著，上街趕場，走親戚，或在家做家務事；“柴背簍”則用于砍柴、扯扯豬草，

它篾粗肚大，經(jīng)得住摔打；摘苞谷、小谷則用“扎背簍”，它腰細，口呈喇叭形，底部成方形，高過頭頂，像倒立葫蘆，背得多。另有一種木制背簍，幾根木棒，? ?成能置物體的架子，用篾絲系著，是背原木，送肥豬的好工具。

有的為歇息時不釋肩，用一“丁”字棒將簍底撐住，叫“打杵”，用來“歇肩”。此物方便適用，至今仍然盛行，故有“簍不離背，杵不離簍”的說法。背繩用布條，竹條，打包帶，甚至草繩。背累了，背篼可以倒放在地上,然后坐在背篼上,或者干脆直接坐在背篼口上,整個屁股都落在了背篼里。

由于制作簡單、形態(tài)多樣，背簍使用起來非常靈活，適合于山區(qū)不同地形下背運不同性質的物品，大大方便當?shù)厝罕姷纳詈蜕a(chǎn)。

至今在紫陽，背篼還是一種職業(yè)的稱謂，指依靠背篼為人運送貨物的人。山城里有一群特別的人流，他們以青壯年男子為主，態(tài)度和藹著裝純樸，都有一樣的“裝備”——繩索和背簍。背簍哥們滿城走，他們面帶微笑在大街上逛悠，悠然自在地停停走走，看到誰的行李搬不動，他們就會主動上前搭把手。不管你的行李有多重，他們背著都會行走自如，他們也從不會把別人的東西背丟。這群底層的人流用背簍背負生活，用背篼興家養(yǎng)口，有的把兒女背進了大學校門，還有把自己背進了城里的高樓，他們的辛勞和汗水也能足足裝滿一背兜，哪里有人需要他們就會在哪里露頭……

6、斗大一個城

著名作家賈平凹在《紫陽城記》中引用了“上完三百六十階，才見斗大一個城”的詩句，所以紫陽便有了“斗城”之說。舊時流傳著這樣一首順口溜：“斗城上面兩匹梁，石板蓋住泥巴墻，日出而耕到天黑，一覺睡到大天光，冬來一堆木碳火，春來院壩曬太陽，漿粑湯里泡洋芋，吃了還差半年糧”。這描述的是當年紫陽人貧窮、自得、閉塞、落后的生活現(xiàn)狀。

“巖邑臨川近，孤城壓漢江。”這一句詩寫盡了紫陽城的山水形勝。紫陽城依山而筑，明正德七年置縣(公元1512年)。西北而來的漢江與西南而來的任河在這里交匯東拐，北岸的神峰山上從山腳到山腰就高低錯落著一座山城。紫陽城襟楚帶蜀，挹漢通湘，自古為安康鎖鑰，川陜咽喉。峰有千盤險，路無百步平。一座城池，固守山嘴，幽路蛇行雪浪檣帆競渡；巴山環(huán)拱，秦嶺回翔，城無半里白云青嶂爭奇。

城雄踞山腰，上有郁郁蔥蔥密林為屏，山尖高可插天。天氣晴好時，一朵棉花云來了，停在上面窺望一會兒，走了，另一朵棉花云又來。石崖壁起，下建高低參差樓房。一條行道，在林立的高樓大廈間左沖右突，蜿蜒盤旋而上，邊上又分叉，或青石板路，或水泥臺階，或一條瀝青便道，把盤旋往復的行道串了起來，形成諸多背街小巷。一些地下停車場就坐落在這樣的小巷里，如果你想在主道覓得一席駐車之地，開著車轉上一天也難尋一席之地。

登上對面的文筆山瞭望，蒼翠的群山重重疊疊，宛如海上起伏的波濤，洶涌澎湃，雄偉壯麗。漢江靜靜地依偎在神峰山的腳下，似一條碧藍的綢緞輕輕地飄動。遠山含黛，近水如煙，紫陽城盡收眼底，仿佛一 副巨大的山水畫從山腰掛下來，鋪排到江邊。

從銅鼓灣起始的紫府路一頭連著火車站，一頭連著縣政府，是縣城的主街道。街道兩邊，高樓大廈櫛比，商場店鋪林立。紫府路呈“U”形，在它的底部，坐落著紫陽廣場。廣場占地40余畝，地面一律用長兩尺、寬一尺的石條鋪就。周邊房舍一律青石板覆頂，黝黑油潤，雍容典雅。一百多米的觀景平臺，簡潔、明快、開放、大氣，堪稱紫陽的城市會客廳。觀江臺上遠眺，漢江、任河之水回波，近在咫尺；江河三橋長虹臥波，雄偉壯麗。抬頭藍天白云，俯首碧水匯流。漢江澄澈，流淌著悠悠歲月，也流淌著盈盈綠夢。漢江畫廊分外妖嬈！斗城紫陽的這一大手筆，顛覆了多少人的紫陽印象。

紫陽富硒美食街就坐落在廣場西北角，是紫陽縣本地特色小吃的集結地。什么紫陽小炒，羊肉餅牛肉面，麻辣燙鍋巴飯，什么家常熬菜，秘制魚歪串串，蒸盆子炒海鮮.....琳瑯滿目，應有盡有。每到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美食街猶如一條五彩斑斕的彩河，跳躍的霓虹燈把街上裝點的流光溢彩，蒸騰的霧氣把美食街朦朧地宛若仙境。街上擺滿了桌桌凳凳，滿滿當當坐滿了人，還有人群川流不息擠進來。勁爆的音樂，喧囂的吆喝，油炸燒烹的爆裂聲，鍋碗瓢盆的交響曲......一浪高過一浪，充斥著耳鼓。食客如坐流水席，你方唱罷我登場，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一幢幢樓房建在半山腰上，它們是新紫陽的臉面。東城門樓和校場壩民俗小區(qū)的石板房則是老紫陽永不褪色的胎記。這些淹沒在高樓大廈中的老屋，石板傾斜著彼此壓茬，幽幽地放著油光，壓著太多太多的榮辱沉浮，愛恨情仇，生離死別，物是人非。隨意走進一條青石小巷，巷巷相連，如河汊縱橫。一塊塊青石板中央凹陷，泛著幽藍的光，踩在上面，足音跫跫，敲打著歲月的回聲，不知道承載了多少粘滯、輕盈、快樂、憂傷的腳步，總是不經(jīng)意間打撈起光陰的碎片。

（圖片由作者本人提供）

—END—

【專欄作家】周志峰，在報刊及網(wǎng)絡發(fā)表有散文詩歌作品等，陜西省作協(xié)會員，現(xiàn)居陜西洋縣。

摘選自：讀書村，版權屬作者所有。

作者/來源：秦嶺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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