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美石，殉之性命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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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田黃石獸鈕長方章

福建東南2019秋拍

自壽山石文化鴻蒙初開，歷代皆有詠石詩篇，或贊賞美石，或感嘆沉浮，但都屬于記敘文學(xué)的范疇，一直到了清代，關(guān)于壽山石的記載才開始轉(zhuǎn)向了科學(xué)理論探討。

『明珠雙璧』

清康熙年間 高兆所著的《觀石錄》和 毛奇齡所著的《后觀石錄》被 后世玩石者稱為壽山石著作之『雙璧』 。

高兆的《觀石錄》，被稱為百余年來 壽山石鑒賞著作“第一篇”。文章極盡鋪陳，所載 清初的珍品壽山石140余枚，盡態(tài)極妍。

高兆像

高兆著錄雖然是為了『 聊以自娛』，但從宏觀的角度來說 《觀石錄》是時(shí)代催生的產(chǎn)物。 當(dāng)時(shí)收藏壽山石已蔚然成風(fēng)， 名流學(xué)士們皆以賞玩識(shí)鑒壽山石為雅樂之事。

高兆在文中有載：

“于是 名流學(xué)士，懷瑾握瑜，窮日達(dá)旦， 講論辯識(shí)，錦囊玉案，橫陳齋館，接文彩則增榮， 共欣賞則無倦?！?

或陳列于案頭獨(dú)賞，或邀三兩志同道合之友共同 品賞 自己珍藏的印章自然是 “心目既蕩，嗜好為移”。

『吾友越山』

兩百多年后的今日，我們?nèi)耘f可以通過高兆 的描述想象那些被古人稱為“神品”之石的風(fēng)采神韻。《觀石錄》能有此成就，高兆的 藏家朋友們功不可沒。

《觀石錄》中第一位提及的好友就是 陳越山：

“吾友陳越山齎糧采石山中，得其神品，始大著?！?/p>

這位被高兆稱為“吾友”的陳越山又名陳日浴，亦是一位典型的文人雅士。關(guān)于他有一則擔(dān)石入京城的軼事。

清 將軍洞芙蓉石 朱文閑章

福建東南2017春季藝術(shù)品拍賣會(huì)

相傳明末清初，福州 陳越山采掘壽山石帶往京城，王公貴胄見 壽山石溫潤凝靈、晶瑩多彩立即搶購一空。自此，壽山石為 更多京中貴胄所識(shí)。

除了陳越山之外高兆又評(píng)述了 林道儀、彭十厓、陳嵩山、林陟廬、王君寵等友人的諸多藏石，文字雖簡(jiǎn)略，卻十足傳神，為后人辨認(rèn)石種留下了十分重要的參考資料。

『謬題后觀』

所謂“后”觀石錄，自然是跟隨高兆的《觀石錄》而命名。毛奇齡在文中自己也說道：

“嘗見友人 高固齋作觀石一錄，流傳人間，因謬題之曰 《后觀石錄》”

注：高兆，字云客，號(hào)固齋居士、棲賢學(xué)人

毛奇齡像

與高兆不同的是，毛奇齡在撰寫《后觀石錄》時(shí) 記錄的是自己的藏品。雖然如此，但是高兆的收藏量在當(dāng)時(shí)的收藏家之中并不算豐富，在他 49件壽山石中，僅有13件為 上等精品。

《后觀石錄》載：“予入閩最晚，私心欲得上品，一觀而不得。”

對(duì)此毛奇齡解釋說自己在一眾交往友人藏友中入閩最晚，又有心想要收藏上品，所以輾轉(zhuǎn)多年又是轉(zhuǎn)覓舊藏又是受人饋贈(zèng)，甚至靠賭棋才陸續(xù)得到了這些壽山石。此時(shí)他的眾多友人皆已玩石多年，也因此才會(huì)將壽山石慷慨相贈(zèng)。

『書中之書』

有趣的是前后《觀石錄》之中都內(nèi)嵌了一本“書中之書”——《壽山石記》。

《壽山石記》全文八百余字，足足占了《觀石錄》的三分之一。如果說高兆的《觀石錄》是壽山石文化的第一篇“學(xué)術(shù)論文”，那么卞二濟(jì)所寫的《壽山石記》的就是其極重要的參考文獻(xiàn)。

清 芙蓉石 雙獅鈕閑章

《壽山石記》中論及壽山石 地理、歷史、審美甚至價(jià)格，眼光超前，今人寫文論道之時(shí)也頻頻引用。

但是，對(duì)于卞二濟(jì)的身份，尚無確切史料可以考證，我們只能從《壽山石記》記載的文字中窺見一二：

《壽山石記》記載：“予友 陳越山、林道儀、彭木厓、石鐘、林陟廬兄弟率購藏之，每為予陳于幾案”

可見卞二濟(jì)與高兆和毛奇齡的朋友圈有重疊，大概率他們是 同一個(gè)文人圈內(nèi)的好友。

清 梅曾亮為楊以增刻?田黃石閑章 47g

『以慰君心』

三篇文章都以華麗粲然之文采，對(duì)友人 和自己所藏之石進(jìn)行了詳盡的描摹，這些 觀石記錄不僅觀清了壽山石，也觀盡了清代藏家百態(tài)。

高兆的《觀石錄》最后一段是這樣的：

“予戊申作此錄。中吾友六人，客三人，方外二人，共十一人， 今亡其四，雜見之友人， 亦亡其五。

嵩山、陟廬、越山之石， 以貧散...... 十叟亦亡，今不知處。木厓石最多， 亡后不能守......

予最后有七枚，今秋毀于火，火后者，玄堅(jiān)如玉，白者多崩碎?？勺C物虛實(shí)之理。”

那些通靈的美石，不僅給文人的生活帶來了無與倫比的審美享受，也見證了他們的坎壈人生。

清?田黃石?閑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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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正是感慨于此，毛奇齡也在《后觀石錄》中寫道：

“若夫好石之癖，予本無有，且貧不能致，致之亦不能保。今之所觀， 安保其必我有者？則亦從而觀焉可已”

吾雖愛石成癖，但石頭本乃自然之物，生非我所有，此后也未必能守住，而我所能擁有的只有當(dāng)下這一遭相遇，且行且珍惜。

卞二濟(jì)雖也『貧不能購』，但他卻在文中留下了：“ 使其當(dāng)此，， 殉之性命 ，且何如矣”之言，即便從未擁有，卻愿意為此付出生命，愛石之心天地可證。

以超然物外之心入世，觀石觀人觀世事，人或已朽，石亦不知所歸，然文章不朽，傳誦至今，也許可慰前人惶惶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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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林淡煙

編輯 | 林淡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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