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西郊唐俾失十囊墓清理簡報

西安西郊唐俾失十囊墓清理簡報

《文博》 1985年06期 李域錚

唐俾失十囊墓,位于西安西郊棗園村陜西省鋼鐵研究所之內(nèi),距今西安城約12華里。墓地在原唐代長安西城郊區(qū)(圖一)

此墓于1983年7月間在基建工程起土中發(fā)現(xiàn),陜西省博物館聞訊后立即派人前去清理。因工地夜間用推土機施工,等我們趕到現(xiàn)場時墓室與墓道大部分被挖掘掉了,所有器物及墓志全部被取了出來,所以器物的位置及墓的形制已很難全部復原。僅就收集到的資料簡報于下。

一、墓葬的結(jié)構(gòu)

由殘存的情況看,這是一豎井斜坡長道的土洞墓。墓南北向,偏東15度。墓道在墓室之南,稍偏于東,墓道長約16.3米,寬1.4米,墓道南端距地表深約1.6米,北端深5.9米。墓室南端的甬道長2.4米,寬1.7米。甬道上部已被破壞,高度不詳。

墓室呈正方形,長、寬各3.6米。墓頂已全部坍塌,形狀不明。室內(nèi)是否有棺床,因擾亂太甚也不得而知。據(jù)工地施工人員講述,墓志發(fā)現(xiàn)的位置在墓內(nèi)甬道中。除墓志外其余均為紅陶質(zhì)俑,俑的出土位置都在墓道南部兩壁的二個龕中。

二、出土器物

此墓出土文物除一合石刻墓志外,其余全部是俑類,已編號者共29件。此外還有斷身殘頭碎片不能復原。現(xiàn)將其類型分述于后:

1,陶俑共57件,分6式

(1)文吏俑6件。其中4件殘不成形,1件僅存頭部,1件完整。紅陶、合模制成。頭戴束發(fā)硬冠,身穿敞領(lǐng)寬袖長袍,長垂至地,內(nèi)襯圓領(lǐng)衫,腰束寬帶。面形端秀,雙目前視,兩手拱于胸際,站立,姿態(tài)文雅,人面服飾冠帽均加繪白粉。通高33.5厘米(圖版壹:1)o

(2)風帽俑共20件。已殘8件,完整12件。紅陶,合模制成。頭戴風帽,身均披長度過膝風衣,風衣顏色分為朱紅、米黃和墨黑三種,風衣內(nèi)均著加繪白粉的寬袖長袍,長垂至地。拱手站立,兩手中空有小孔,原持物已失。俑面豐潤,朱唇深目,情態(tài)威嚴。通高20厘米(圖版壹:2)。

(3)交襟短襖立俑12件。5件殘不成形,7件完整。紅陶,合模制成,頭戴風帽,身均著交襟短襖,長度過膝,下著裳,長垂至地,腰均束帶,衣服顏色分朱紅、粉白、米黃三種。足蹬黑筒靴,右手握拳置于胸前,中有小孔,原持物已關(guān)。左臂長袖下垂。高鼻深目,面部加繪白粉,以細墨筆描畫出俑人的眉毛和胡須,歷歷可見,衣服亦分為朱紅、粉白、米黃三色。通高25.5厘米(圖版壹:3)。

(4)騎馬俑7件。6件殘,能復原者僅1件。戴樸頭軟巾,身穿翻領(lǐng)朱色長袍,足蹬黑色筒靴。兩手握拳平舉于腹部高鼻深目短須,騎坐馬上作向右顧盼狀。馬的體形高大,長尾昂首,備鞍站立。通高43.5厘米(圖版壹,8)。

(5)女俑3件,分II式。

I半翻髻女俑'1件。已修復。頭梳半翻高髻,身著窄袖長裙,長垂至地,不露足,腰系裙帶,雙手拱拜于腹前。面繪白粉,畫黑眉,口涂朱紅,豐肌玉面,闊眉小口。袒露胸際,姿態(tài)嫻靜,旖旎如有所思。通高28.5厘米(圖版壹'6)。

II倭墮髻女俑;1件。頭梳倭墮髻,身著寬衣長袍,足穿云頭花履,兩手舉于胸際,側(cè)身前視,面頰圓潤,體態(tài)豐盈,雖然頭和臉部因年代久遠微有剝蝕殘損,但仍能體現(xiàn)出盛唐婦女的雕塑特點,不禁令人聯(lián)想到張萱筆下的婦女形象。通高54.5厘米。

III雙環(huán)望仙髻女俑:1件。頭斷經(jīng)修復,修眉細目櫻桃小口,頭梳雙環(huán)望仙髻,身著寬袖羅襦,長裙曳地,臂披長巾,胸際有線雕花帶術(shù),足蹬云頭花履,兩手舉于胸部,手中似乎持物。側(cè)頭斜身前視,體態(tài)雍容,通高58.2厘米(圖版壹,7)

(6)樂俑一組6件。經(jīng)修復。紅陶,合模制成。頭均戴黑色軟巾,身穿涂粉白窄袖長袍,坐地手各執(zhí)樂器,有琵琶、排簫、簫、答臘鼓和橫笛等。其中一屈膝坐,深目虬髯,體形壯碩,形似少數(shù)民族老人。他舉雙手指劃,表情生動,似有滿腹音藝。通高一般為7.7—8厘米(圖版壹,6)。

(7)墓志一合。據(jù)講出土時志與蓋合在一起,志與蓋的表面用絹帛包裹(已成粉狀),且在志蓋之間墊有絹帛一炭(亦成粉狀),這可能是為防止磨損記文而特別設(shè)置的。墓志蓋為復斗式,四西斜殺,上線刻有寶相石榴連方花紋圖案。中箓書唐故俾失特進墓志銘九大字。志面為正方形,長、寬皆為57厘米。志面四邊亦為素面,無撰書人姓名。志文25行,滿行26字,全文共計593字,書體為行楷,字跡流利勁健(圖三)。錄其志文于下

大唐故特進右衛(wèi)大將軍雁門郡開國公俾失公墓志銘并序

昔者軒轅黃帝有子二十五人或內(nèi)列諸華或外分荒服其有作政西土觀光北闕藩屏天子欽慕國章可謂御獐猶于邊鎮(zhèn)戍夷于遇境者而誰繼與則俾失特進公矣公俾失十囊字自牧陰山人也爾其歟玉禾之靈轎乘金行之秀氣代雄蕃部英杰郁與按其傅經(jīng)公則五帝之后聿奉唐國愈為貴臣齊價呼韓亦忠之于公也雖由余事秦日禪歸漢籌德比義夫何遼哉考裴羅文闕頡斤克紹家聲纂承堂拘位參朱紫歷襲朝班緝寧邊疆種落強盛單于可汗美公識量宏遠寬猛合宜以女妻之情均愛子兼絹衙務部統(tǒng)任能越在本蕃欽恵冠前英而獨美承后嗣而孤超爰自開元之初早懷忠果坐幽陵而通變望絳闕而來朝主上嘉之擢拜特進念開誠款遠慕淳風寄以爪牙方擇圣志加授右衛(wèi)大將軍封雁門郡開國公錫錦袍鈿帶魚袋二事物五百段并賜甲第一區(qū)便留宿衛(wèi)公親連右地稟天山之靈族預左賢含沮澤之氣故得歷官文武優(yōu)寵情殷每降綸言特承慰問一自榮任二紀于茲曾無豪發(fā)之僭用黜遷遐之識方期永侍軒恭多亨歲年人而速亡天則何后春秋五十又一開元廿六年十二月十三日薨于禮泉里之私第宸旎轉(zhuǎn)念士庶傷嗟朝野惜開忠貞道俗悲開仁德粵以明年十月廿六日彷于京兆府長安縣龍首原之禮也漢南風景徙谷而陵遷遼東城鄲恐人非而物是請刊沉石敬勒芳猷爰命為文式昭不朽銘曰:

卓彼我系爰封我唐累稱蕃服接武來王忠誠雪皎惠化風揚天何不借描人云亡寵命斯及京輦傳芳夷夏宗仰幽明以光簫聲哀思幣挽凄傷墳開馬童禮畢牛崗音微漸遠亜域荒涼唯余隴樹松柏蒼蒼。

三、小結(jié)

1、從出土墓志可知此墓為唐故特進右衛(wèi)大將軍雁門郡開國公俾失十囊的葬基。俾失十囊,此人兩唐書無傳。但據(jù)墓記可知,俾失十囊字自牧,陰山人,屬突厥族,開元初臣服于唐朝,因而墓記載有“開元之初,早懷忠果。坐幽陵而通變。望絳闕而來朝。主上嘉之,擢拜特進。念開誠款遠,慕淳風寄以爪牙,方擇圣志,加授右衛(wèi)大將軍,封履門郡開國公。錫錦袍鈿帶、魚袋二事、物五百段,并賜甲第一區(qū),便留宿衛(wèi)……開元廿六年十二月十三日死于禮泉里之私第……明年十月廿六日空于京兆府長安縣龍首原之禮……?!?/p>

突厥曾經(jīng)是北方最大的民族,最早居住在準鳴爾盆地以北,是匈奴的別支,過著游牧生活。北魏時逐漸強大,成為沙漠的主人。到隋朝初年,內(nèi)部分裂。李淵舉兵太原,曾對東突厥稱臣求援,多次送過厚禮。頡利可汗時,勢力更強大,常常來邊境流動打劫。武德七年(公元624年)突厥且進擾關(guān)中,前鋒直至渭水便橋。到公元629年(貞觀三年)李世民為了堅決保衛(wèi)國家統(tǒng)一,才利用了漠南連年大雪、六畜多死的嚴重災害,以十萬大軍出擊,大破頡利可汗兵,東突厥滅亡。大漠以南,俱為唐有。此時,唐帝國不僅解除了北邊的最大威協(xié),而且使過去大量流亡塞外的人民重返故土。五年以后,唐太宗李世民又利用西突厥嚴重內(nèi)江的機會,發(fā)兵控制了河西走廊,開始進攻西突厥,經(jīng)過激烈的戰(zhàn)斗,前后六年多,終于取得了勝利,打開了通往西域道路。為了進一步控制西域,在龜茲(今新疆庫車)設(shè)置安西都護府。都護府以下,在蔥嶺以東設(shè)四個都府(即龜茲、焉耆疏勒、毗沙),以西設(shè)十六個都府。武則天時,突厥默啜可汗強盛,其后又以內(nèi)遼衰微?!杜f唐書?玄宗本紀》又載:“天寶初,回絲;強盛,盡據(jù)突厥故地?!辟率沂窃诨丶v占領(lǐng)西突厥故地之前,“開元之初”臣服于唐,史志互證在時間上相吻合。同時也可知俾失十囊是屬西突厥族。

2、此墓出土的陶俑中特別值得我們注意的是,其中發(fā)現(xiàn)一組具有胡人形象的樂俑,這是研究唐代樂舞的珍貴實物資料。樂俑中有幾個深目虬髯,體型壯碩,形似少數(shù)民族。唐代長安,當時是一個國際性的都市,在居民中有不少是胡人,他們多是深目虬髯,體格健壯,喜好騎馬,彈奏說唱,性格爽朗。他們卩也有不少人專門從事樂舞。關(guān)于“胡樂"、"胡舞,在唐開元、天寶之際極為盛行,兀稹法曲說:“自從胡騎起煙塵,毛舞腥膻滿咸洛。女為胡婦學胡妝,伎進胡音務胡樂?;瘌P聲沉多咽絕,春嗽噸罷長簫索,胡音胡騎與胡妝,五十年來竟紛泊”①。王建《涼州行中》也寫道:“城頭山雞鳴角角,洛陽家家學胡樂”。的盛況。在我國史籍中還累見有米國到長安獻胡旋女及歌舞能手的記載。白居易《胡旋女詩》中寫有“左旋右轉(zhuǎn)不知疲,千匝萬圍無已時。人間物類無可比,奔車輪緩旋風遲”的熟練舞伎?!?a href='/jingdian/105111' target=_blank>太平廣記》引盧言《盧氏雜說》稱“歌曲之妙其久矣。元和中,國樂!有米瓶榮"。據(jù)宋鄧名世《古今姓氏書辨證》就,歌者米嘉榮乃西域人。米嘉榮為唐朝廷供奉,是歌曲名家。劉禹錫曾也有詩相贈'“唱得涼州意外聲,舊人唯數(shù)米嘉榮。"還寫到“二朝供奉米嘉榮,能變新聲作舊聲。"米嘉榮之子米和也是歌舞能手,為時所稱。太和初,長安教坊中有善弄婆羅門,即霓羽衣的米禾稼、米萬槌,可能也都是來自米國。這些舞女和歌唱能手,無疑對唐代的歌舞藝術(shù),作出了一定的貢獻。由于那種“家家學胡樂"的社會風尚,也就為當時的雕塑家和畫家提供了豐富的生活素材,西安西郊俾失十囊墓出土的這組經(jīng)過塑工們匠思巧運,幷人神態(tài)逼真的形象,正是長安城內(nèi)這類少數(shù)民族人物典型的塑造,在千戴之E,讓人們仿佛聽見了悠揚、悅耳的演奏胡樂和說唱聲,給人以遐想和美的享受。送組樂俑也是繼1959年西安西郊中堡村唐墓出土駱駝載樂俑和陜西禮泉縣昭陵陪冢鄭仁泰墓出土樂俑后,另一組頗有研究價值的樂俑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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