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坡寨子的童年記憶
我的童年,是在半坡渡過的。
美麗的童年記憶,一直都屬于半坡,我們深愛著的大寨子。
其實半坡不大,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不是親戚,就是熟悉的面孔,熟悉到大普氣哪個寨子咧都認得。所以一個鄉(xiāng)生活著,就如同一個寨子一般,親切得像一家人一樣。
半坡的鄉(xiāng)音很濃,帶著特有的美好氣息,我覺得我已經(jīng)說咧咋不標準。不過我還是肉麻嘛喜歡聽,hong一處人么咋個都是“人親骨頭香”。大普氣款到三五六個句子就拉得出親戚關(guān)系啦。
一正些拉著手板凳東切問:“你給曉得哪個哪個”,
“曉得咧嘛,阿個是我大姑爹他老親爹呢三表妹家侄姑娘被”,
“啊爹媽,本是親戚嘎,老表老表,么你得閑克我家串嘎”,
“嗯嗯,要克串列嘛,給是啊洞門山啊捏些大坡頭扯直啊下克有棵大嘛里嘎樹阿家被?
“活啰活啰,你還本是些認得嘎,二,啊跌些大車樹下來么就有個大石頭右下半有條小毛路,你就跟趕跟咧進來得啰,一歪煙咧譜氣就到我家側(cè)門,門么你輕輕nang一下就進來你得了,我家狗才是寡叫得,不會咬,你叫他大二郎你給還叫,薄荷香了班你拿按拷吃嘎,它就搖尾巴給了”。
“額,額,是啦是啦,我家在我們寨子中間是,阿么,你來到寨子問大黑老特家么個個認得,我家在中間些,展子頭掛著三個蜂筒,我家啊個憨婆娘大二叨害怕怕還吃蜂蜜,年年的要關(guān)養(yǎng),她還本是養(yǎng)得吃,我是不好這口,釀咧不得,會有我們麻里果好悶耶,嘎。得來么一起炸蜂兒,給它脆生生下酒?!?/p>
“要克咧要克咧,等老草煙烤好些克給他一轉(zhuǎn),力力跟你燜給他幾崴自烤嘎。你也得閑么轉(zhuǎn)過來,這下么日子好起,搭好殺個小豬兒吃?!?/p>
“我家也養(yǎng)著些咧,小豬兒,一兩百斤啊個按翻一個,好下酒,我家啊個小魯達兒不昌盛,款是豬肉不愛吃,要減肥滑,白白胖胖咧好看啰么,咋想些是認不得。”
“這贊咧小娃說是要害害咧才乖耶,我家小佬喏還不是咋不幫吃,害咧搭螞蚱一樣,風大起我的捉急啰著刮起克咋搞咧?!?/p>
“是啦嘛,我們搭他們一樣時候是想吃不得吃,么得閑家頭克嘎。”
“好咧好咧,要克咧 ,老老表表要老切來要在攏些嘎?!?/p>
……
半坡該子么真咧是小,從三隊進來該子尾巴到大竹蓬啊節(jié)么就算是該子了,一開始是趕土路該啊,一到雨水天么簡直不有法。路過信用社咧青磚房子再上課就是大田方,大田方直直上克就要克學校,右手邊插上克就穿過大竹蓬,上通就是食品站,在上克林業(yè)站,再上克就是衛(wèi)生所咧。
三毛姐給我款好多小時候咧事情,要記下來,我認不得她記心搞么好成這種咧?
半坡風大,土紅,以至于褲腳紅紅咧是我們很不一樣的標志。
大部分記憶,就是冬瓜林砍柴,曼傘寨子旁邊討豬食,曼傘大河洗澡游泳曬太陽,大河旁邊有一塊巨大呢石頭,洗好的衣服褲子就擺在阿呢曬,上面有棵白花豆,白花豆的味道我喜歡,煮熟以后略微帶著點苦。
小伙伴很多,一起提著大馬燈上課,冬天甩著小火盆。其實記憶多一點是在學校的,所以和小伙伴的故事一起來個學校學習生活的追憶。
我的發(fā)小有好多個,最好的是小杰,阿喜,阿七,三毛,楊梅、阿萍和彩虹。
小杰是從小一起玩大那種,父母既是同事又是朋友,小杰有個哥哥,我也跟著叫志哥,真羨慕有哥哥疼的孩子。我媽說阿志哥對我也很好,在糧管所球場搞籃球比賽,我喜歡彩色粉筆,阿志哥冒著被大人狠揍的危險硬給我拿了一支紅色的一支黃色的。
第一次吃藠頭,就是小杰媽媽從老家?guī)サ?,所以印象格外深刻,不舍得一口吃掉就一片一片的剝下來。小杰媽媽很瘦,有一次去找小杰,小杰媽媽拿著刀背在錘脊背,一下子一下子錘在歲月賜給的所有荒涼的背上。
那時候念書,很多孩子都是光腳板的。父親要求我穿白球鞋,夏天我就會穿著白球鞋到學校小杰家,一起換上她的小拖鞋美滋滋去上課,有一次被父親逮個正著,回家告訴母親,母親就嚴厲的叫我脫掉鞋子,拉著我到院子后面的石頭路來回走,腳底被硌疼得嗷嗷大哭。后來再也沒有敢去學校換過拖鞋穿,也極少穿拖鞋。后來無意聽小表舅說他穿拖鞋去上課,老師叫站在教室門口,頭頂著拖鞋一個下午。后來我學生跟我說:“老師,你把沒收的拖鞋砍掉的樣子真的很強悍”。
后來小杰家搬到了景谷,老進修學校那排紅磚小屋,第一篇被劉老師表揚的日記,就在那里和小杰抓蝴蝶寫下的。
再后來去考試,住在小杰家,雖然相隔多年,她騎著自行車來接我,我們依然沒有任何的陌生感。小杰媽媽依然給我做了我最喜歡吃的藠頭炒肉。
阿七和我做個很短時間的同桌,可他不承認。他兩只大耳朵很軟,我們喜歡揉玩,他就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著想要制止的話。我喊他“蔣介石”,因為他姓蔣,他喊我“張白腳”,因為我們寨子老張家都是彝族,還有一句“張家張白腳”的說法。一喊就是一輩子了,雖然他現(xiàn)在和小時候“胖若兩人”,偶爾還會結(jié)巴。
那時候很流行冬天上課提小火盆,阿七膽子老大,上課時候還會低頭吹火盆燒花生,吹得滿教室是火灰,被老師批評或者罰站,下課我們就提著火盆在教室外面甩得火星到處飛,相當帥氣。
三毛是最搞笑的老表姐,親戚加同學就“親上加親”,她弟弟和我弟弟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三毛的頭發(fā)很黃,她一講話就是特幽默,特逗人發(fā)笑,所以只要她在場我們大多是沒心沒肺笑得稀里嘩啦。
楊梅有雙漆黑的大眼睛,大得會說話那種,經(jīng)常一起上課下課復習。萍兒皮膚白皙,像個小公主。彩虹一直很文靜,帶她們寨子特有的內(nèi)斂。還有多少人記得,小學美術(shù)老師叫畫塑料涼鞋,就是彩虹的,那是一雙坡跟塑料底涼鞋,曾經(jīng)不知道出現(xiàn)在多少女同學渴望的夢里?彩虹和楊梅都很巧手,用舊毛線給我們做扎頭帶,還有小蝴蝶結(jié)的那種,也不知羨慕壞多少那時候用裹頭發(fā)的橡皮筋扎頭發(fā)的女同學。
其實童年,大多是在學校,中學小學在一起,一排排的宿舍大鋪,沒有醫(yī)務室沒有洗澡室,學校的大門都只是一個入口,寂靜在紅土地里。很多人走進來,學業(yè)結(jié)束離開,留下的是滿載的回憶。
大車樹下是春秀姐家的小商店,店前很多年大客車都在這里發(fā)車,披著星光和寒氣,嘰嘰喳喳趕路的欣喜人兒,坐一次客車出門是一件很值得高興和驕傲的事情,甚至附近寨子的人是舉著火把由親戚背著背籠裝著行李一早趕來的。
學校就從這里下面的斜角進去,其實是四通八達的,一隊也有小路可以從四面八方進到學校來。進門右邊紅磚房是食堂,每周勞動就上山砍柴賣給食堂當班費。左邊的斜坡上大清早總會有點點昏暗的光,那是最吸引我的地方,老李奶小瓷盆了裝了滿滿一盆的紅糖花生包,用紗布蓋了好幾層保溫,一毛錢二兩糧票就可以換在手心,熱乎乎的散發(fā)著紅糖和花生的香氣。偶爾也會有附近的村民煮白薯或者炸粑粑來賣,但是在我記憶里揮之不去的就是老李奶的包子。
跑道圍著一圈的教師宿舍和幾間教室,教室是土基房,新教室是紅磚房,老教室高年級上,新教室低年級上,還有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稀稀疏疏的學生宿舍,還有一排建議的掛墻小屋,給學生煮飯的。食堂沒有之前,住校學生都要自己煮飯,一下課了提著個羅鍋煙熏火燎中煮飯吃,低年級同學煮得半生不熟將就著吃,有寨子哥哥姐姐照顧的就一起睡大鋪,一起煮飯吃,就著竹筒里的腌菜。每個周末抬一袋米和一罐腌菜是從遠處村子來讀書的同學的清晰記憶,一碗米換一碗米干解解饞相信很多同學都干過的事情。
跑道那邊過去,右下邊是垃圾池,接著松樹和廁所。左上邊一顆老樹上掛著一大個車輪子骨架,上面掛著一根鐵棍,那是我們的“鈴”,“,”是預備鈴,“,”是上課鈴,“………”的綿長,是我們最喜歡的下課鈴聲。要一個專門的老師敲鈴,現(xiàn)在想來,敲鈴老師的節(jié)奏感也很重要的。
廁所前面有一大塊空地,支有一個單杠兩根竹竿,小學時候的小李峰同學能把雙手倒背著單杠然后呼啦啦轉(zhuǎn)圈,讓我們羨慕不已。我只是去嘗試了一次倒掛,就砸扁了鼻子。農(nóng)村來的同學爬竹竿大多都很厲害,脫掉小布鞋,望手掌心吐口唾沫,一躍抱上竹竿,腳一用力就一節(jié)一節(jié)往上竄,像只猴,不一會兒就爬到頂拽到松針了。那塊小空地上還有一棵蘋果樹,我一直沒有等到結(jié)蘋果,但那時候的冬瓜林不但有多依,還有蘋果,又小又酸,我一度以為蘋果就是這樣子的。
再往前一點,上面有宿舍,下面就是我們的教室哦,窗外看出去可以看到寨子人家的馬酸果。教室很小,桌子凳子也很小,剛好擠得下小小的我們,教室的門窗葉很小,窗是很老的那種放著鋼筋條的。班主任劉老師好漂亮,兩根黝黑的麻花辮,戴著小小的眼鏡,還會彈電子琴讓我配著她的演奏朗讀《黃鸝鳥》,我記得那年下雪,剛好有劉老師的塑料帶跟布鞋的跟那么高。劉老師帶著我們在籃球場把雪捧在手心,涼涼的,很美,劉老師那時候的笑臉,是我們想象得到的最美好的樣子。
此后半坡再沒下過那樣的雪,也再沒那樣一群孩子嬉戲在雪里。
課間操、校會都是在籃球場召開的,籃球場上的土坡,站著講話的領(lǐng)導。每年的“六一”兒童節(jié),我們都是穿著藍迪卡褲子,側(cè)邊扣著黑紐扣的那種,小白襯衣,站著整齊的隊伍,鮮艷的紅領(lǐng)巾在驕傲的胸前飄揚。
打籃球也是在紅紅的灰塵里進行的,不小心還會掉下去,滾到一隊人家里去。課間還會有人來賣麻里嘎,一毛錢四五六七個。
半坡很冷,冬天會放冷假。冬天我們提著小火盆,課間甩得飛火響,相當酷。我們的臉上都是裂的痕跡,還有的同學會生凍瘡。太冷了就放冷假,回家休息收火塘,相當懷戀。
那時候覺得高年級的同學都好成熟,小伙子穿著襯衣打著結(jié),小姑娘編著麻花辮穿著塑料底花布鞋,喇叭褲填滿了一段時期的青春。還有幾個人記得食堂前面的大水池,我們可以圍著捉迷藏。還有大馬路那頭的白土洞的神奇白土,磚瓦廠飛得密密麻麻的大馬螂,還記得大豬圈改出來的“三加一”班級宿舍、教室。小火塘邊羅鍋飯鍋巴的香味,你還懷戀么?竹筒腌菜罐里的童年,你還記得多少?
三毛說有一次我們?nèi)ザ狭挚巢?,吃了我分?a href='/techan/35445' target=_blank>水果糖,后來又吃大緬芭蕉果,有個小伙伴就不停的吐。我怎么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我們常常去一隊的玉米地里,三隊的大草坪練跳舞,以至于去山里草坪我也很得意展示一下,一個跟斗翻過去砸在草地,那個脊背一片的疼現(xiàn)在都還想得起。
那時候沒有路燈,早上去上課晚上自習回來都是提大馬燈,教室里很多同學還點著墨水瓶加木瓜酒瓶蓋自制的煤油燈。
三毛有一次夢游,半夜一兩點自己起床自己起床背著小書包抬著大掃帚,穿過街道走到教室門口黑漆漆的等著,等了很久很久才聽見雞叫,又折回去家里睡了一覺又來。那時候孩子讀書大人根本不用接送,我記得我小時候上學也是黑漆漆自己提著大馬燈去不讓父親送,不放心的父親又總是偷偷跟在身后,直到我安全進教室。
那時候一下課,一大群人就繞著糧管所回家,我們山頭一排還是有很多一起上學的小伙伴。
冬瓜林里的多依樹,三尖山的大紅山茶,大山水庫的彩色土,膝蓋屁股上的補丁,珍惜的扎頭帶,還有想一起結(jié)拜過的姐妹。那時候貌似很流行結(jié)拜弟兄和姊妹,七個小姑娘呼啦啦就決定要結(jié)拜姐妹,初略的了解到結(jié)拜弟兄是殺老公雞,拿姐妹呢?不知道,因此手持松尖磕頭作罷。哈哈哈,不知道那時的藍天和大樹,有沒有看著幼稚的我們捂著嘴偷笑?
三尖山的司南,菠蘿林的羊奶果,岔河的小魚班卡的繡球果,好想吃救軍糧果啊,十多年沒吃過了。還有大巖子小巖子的巖洞,怪石嶙峋美麗神奇,曼傘呢溫柔傣族,崴達呢大魚塘。哎呀呀呀,我主要覺得這幾天我們寨子應該風很大,又到了抖小草蜂呢季節(jié),還有午后掛著呢小蜜蜂桶肯定沉甸甸呢,燒一把土香打開蜂桶蓋吹吹整整一餅一餅接在盆里,看著就爽,更不要說吃了。過濾好整呢麥子粑粑小紅米粑粑蘸著吃也是十分舒服。
風吹棉麻長裙,山茶花里笑。
我們寨子絕對是避暑的好去之地,我已熱得快要蒸發(fā)、快要融化,與太陽肩并肩。
動一崴老茶,篾古東特上款白。
要款咧過來,啊洞門山江安傍咧都歡迎。
關(guān)鍵是,一個寨子都是親戚,嘿嘿。
老表啊,你木要叨,關(guān)起門來砍面瓜給想試試瞧,
豆豉醬丑呢做昏好吃呢做哭給敢挑戰(zhàn)?
小篾刀江邊黑漆漆砍魚 你給雄?
自烤酒力力燜幾口,爛勞不下著你給會瞇色眼倒啊?
酸肉味道你估計就是覺得是初戀咧味道了,
黃火白辣干活計回來一瓢老灌郎下肚賽活神仙,
田埂高高木要慣跌倒,芭蕉拐我們才是喂豬。
云海江水咋是乖啊,風吹咧ke 咧殼羅不寂寞
故事多了多,就像色子咩咧嘛啦
熱頭黃黃大清八早就照著
一樣嘛說拉
乖了乖咧半坡歡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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