沔陽咸菜

沔陽最負(fù)盛名的咸菜——鹽菜、豆豉、鲊?yán)苯?,雖是尋常百姓家的普通菜肴,可它們曾做過清宮的貢品,被稱為咸菜“三鼎甲”,享譽(yù)大江南北,蜚聲長城內(nèi)外。

鹽菜,通常用芥菜、榨菜、蘿卜菜等菜葉和葉柄腌制而成,其中尤以芥菜腌制的最佳。腌制時酌情減少鹽量,腌好后的鹽菜菜色嫩黃,氣郁香,味酸脆。因為它是用鹽腌制而成,所以人們習(xí)慣叫它鹽菜。

酸鹽菜炒肉,其味美不勝收;做扣肉時用酸鹽菜墊底,不僅肉菜雙佳,而且可使肥肉不膩人,被視為宴中佳肴。

豆豉,是用大豆蒸熟或煮熟(用蠶豆則需炒熟去殼),經(jīng)過發(fā)酵,再加鹽浸泡曝曬而成。制作時摻以適量的生姜、辣椒、花椒、芝麻、香油等佐料,不僅成為上好的調(diào)料品,而且也是不可多得的菜肴。細(xì)品之,久有回味。

豆豉炒虎皮辣椒、豆豉炒回鍋肉等等,堪稱菜中上品。

沔陽豆豉,尤以鄭場鎮(zhèn)生產(chǎn)的最好,它的制作工藝已達(dá)爐火純青境地。

鲊?yán)苯?,是將鮮辣椒剁碎,拌以適量的米粉和鹽,入壇壓緊密封,半月即成。食用時用油炕熟,其色焦黃,辣絲絲,香噴噴,越嚼越有味。制作時如果摻些肉丁或魚丁之類的東西,其味道就更加醇美無比了。

鹽菜、豆豉、鲊?yán)苯罚湓蠌V,價格廉,制作簡單,易于存放,算不了什么山珍海味,可它們是怎樣進(jìn)入宮廷,受到皇帝和娘娘們青睞的?這得從乾隆游江南說起。

有一次,乾隆皇帝巡視江南,微服游覽沔陽的湖光水色,中午時分,行至一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肚中饑腸如鼓作響,再也走不動了。正在為難之際,迎面來了一農(nóng)婦,手提竹籃,籃中有飯菜香氣飄出。這婦人急匆匆,邊走邊朝遠(yuǎn)處張望,看樣子是給犁田的丈夫送飯去的。乾隆饑餓難忍,便借問路而向農(nóng)婦行乞。農(nóng)婦厚道大方,恭恭敬敬慷慨獻(xiàn)食。

乾隆挑了一筷子麥米飯放到嘴里嚼了嚼,怎么也咽不下去,撲嗤一下吐了出來。他貴為天子,何時吃過這等粗糧飲食?到了這個時候,吃吧,咽不下去,不吃吧,又餓得慌,無奈何,又試探著夾了一筷子鹽菜嘗嘗,覺得有味,接著又一一嘗了豆豉和酢辣椒。這一嘗非同小可,頓時胃口大開,那又酸又辣、又香又美的三咸菜,使他口中津液像泉水般地涌了出來,本來難以下喉的麥仁這時也“順流而下”了。只見他一口飯一口菜地吃得津津有味,邊吃邊和農(nóng)婦拉家常,得知農(nóng)婦姓楊名秀英,其夫謝文靜,乃一佃農(nóng)。不一會,把個飯籃里的飯菜吃了一半。他放下碗筷,抹了抹嘴,道一聲謝,便坐在道邊休息。楊氏女惦記著在地里干活的丈夫,急忙收拾好剩余的飯菜,朝田里一路小跑而去。

再說正在犁田的謝文靜,眼見正午將過,肚子餓得咕咕直叫,還不見妻子送飯來。他停住活,手搭涼棚朝家里方向眺望,見遠(yuǎn)處有一妻子模樣的女人和一男子相向坐于道旁,男子正吃著飯。他放開嗓門高聲喊叫不見應(yīng)答,急得直跺腳,于是丟下活路,兩手叉腰,目視女人,立在田邊等候。

楊氏告別了乾隆,兩腳生風(fēng)地來到丈夫跟前,將剩下的飯菜端給他吃。丈夫一看飯菜少了一半,心中甚是惱怒,但因急于填肚腸,一聲不吭,端起碗呼啦啦地吃了個精光。只見他把碗筷往地上一丟,粗聲說道:“人是鐵,飯是鋼,吃個半飽了好打婆娘?!闭f著伸手朝楊氏打去,他邊打邊問:“今日的飯菜為何少了一半,剛才那個男人是誰?”楊氏耐心解釋,農(nóng)夫才肯住手。謝文靜這邊打楊氏,乾隆在遠(yuǎn)處看得清楚,心中大惑:“這樣好的女人,其夫為何打她?我定要問個明白?!庇谑窃氐群?。

楊氏受了委屈,并不生氣。收拾了碗筷,含著眼淚朝回家的路上走來。乾隆見楊氏走近時便迎了上去,關(guān)切地問道:“這位大嫂,剛才你丈夫為何打你?難道是因為咱吃了你家的飯不成?”

楊氏女不僅賢惠善良,而且十分聰明機(jī)智,見客人發(fā)問,料定剛才之事已被他看見,想瞞是瞞不住了,但又不能當(dāng)著客人的面道出真情,她靈機(jī)一動,笑臉巧言道:“剛才之事,乃丈夫責(zé)怪奴家待客不周所致”。乾隆不解,又問道:“克己待人,何以待客不周?”楊氏答:“丈夫說,既是客人,就應(yīng)該請到寒舍好生款待,為何在路上這般草率?這是待客不恭,并且,既是待客,就該讓客人吃飽,為何將飯菜留一半?這未免太吝嗇了,故此動怒”。

乾隆一聽這話,敬意之心油然而生,欽佩與感激,嘆息與憐憫,一齊涌上心頭。心想,在這窮鄉(xiāng)僻壤,遠(yuǎn)離京城教化之地,尚有如此慈仁篤厚之人,沔陽人淳樸厚實的道德風(fēng)尚可見一斑了,孤定要重獎于她。于是,他擺出一副大官架式對楊氏說:“等秋收完畢,你把這幾畝租田退還東家,我送幾畝田你們種”。楊氏不以一飯圖報而謝絕。乾隆以為楊氏嫌其饋贈輕微而不納,接著又說要奏明圣上,封謝文靜為黃堂四品(相當(dāng)于府官的品級),封楊氏女為掌印的夫人。楊氏不信有這等好事,乾隆便解下編龍金絲腰帶交給她,叫她以此為憑,于八月十五日到府臺處辦理文書事宜,說完告辭而去。

乾隆在江南玩了個夠,秋日回到北京,想起這一飯之恩,尤其想起了沔陽的三咸菜,便下詔宣楊氏夫婦進(jìn)京,并特意指示欽差,令楊氏帶上鹽菜、豆豉、鲊?yán)苯非皝硪婑{。

楊氏夫婦接到圣旨,怎敢怠慢,立即帶上這三樣咸菜,日夜兼程,來到北京,叩見皇上,獻(xiàn)上貢品,出示編龍金絲腰帶。楊氏抬起頭來往上一看,見上面坐的這位皇上竟是當(dāng)初那位尋乞之人,心中又驚又喜,連連叩頭,口稱萬歲,謝主隆恩。

乾隆命內(nèi)待將楊氏所獻(xiàn)之物交給御膳房加工制作之后賜給三宮娘娘、六院嬪妃及后宮百千粉黛們分食,以示恩寵。

三宮娘娘都是北方人,其他嬪妃人等也是出生東北西北者居多。中國幅員遼闊,生活習(xí)慣差異較大,在口味方面,長期以來形成的“南咸北酸,東甜西辣”的習(xí)慣,在宮廷中也體現(xiàn)出來。這三咸菜,酸咸辣各具特色,深受后宮粉黛們的喜愛,人人贊不絕口。

乾隆見大家都說好吃,于是問道:“眾愛卿,這三種咸菜哪個第一好吃,哪個第二好吃,哪個第三好吃?”這一問可把大伙問住了。大家只知各有千秋,可沒注意到哪個第一哪個第二,再說各人的口味不同,好愛有異,怎好把它們排個名次?故難以作答。

乾隆見眾人遲疑,便把目光轉(zhuǎn)向正宮娘娘富察氏皇后,她是乾隆一生中最寵愛的皇后。“皇后,你說呢!”

富察氏皇后是北方人,愛吃酸的,她略加思索后答道:“回陛下,妾妃以為鹽菜第一,豆豉次之,鲊?yán)苯吩俅沃薄?

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皇后是掌管后宮的統(tǒng)領(lǐng)者,其他嬪妃平日不僅要揣摩皇上的意思說話,還要多看皇后的臉色行事,怎敢同她唱反調(diào)?聽皇后這么一說,有不同看法的人也不敢多言了。再說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如隨聲附和,落個人情:“娘娘說得極是,我等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

乾隆哈哈一笑:“皇后說的是,朕也是這么認(rèn)為,這鹽菜、豆豉、鲊?yán)苯罚疵慰芍^狀元、榜眼、探花,堪稱咸菜中三魁首,是未經(jīng)科考的‘三鼎甲”。

眾人一聽,齊聲喝彩:“還是陛下說得好?!?

就這樣,沔陽咸菜三鼎甲,鹽菜、豆豉、酢辣椒,很快傳遍了宮廷內(nèi)外,朝廷上下。一些王公貴族、文武大臣紛紛遣人來沔購食,一時間,京城至沔陽的驛道上,車馬塞途,船帆蔽日,咸菜交易十分火暴,給老百姓帶來了不小的實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