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盛京 | 皇城族脈之南征北戰(zhàn),最后一支蒙古八旗的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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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族脈4-5
南征北戰(zhàn),最后一支蒙古八旗的湮滅
同治三年(1865),山東高樓寨附近,一位精神恍惚的老將軍,騎著一匹疲倦的戰(zhàn)馬,行走在路上。老將軍已經(jīng)多日沒有合眼了,甚至他已經(jīng)幾十天不離馬鞍,疲勞侵蝕入他的身體,他連馬韁都有些拿不住,只得用布帶拴在肩上馭馬。
實在太累的話,他會被部將們勸下馬來休息,但他又怎么能夠睡著,他只是喝兩大口巨觥烈酒,又要騎馬追敵人。多年以后,東北以外的各式歷史學家們還是讀不懂,當年的僧格林沁王爺,為什么用這種剛愎自用、自我摧殘的方式追擊捻軍。
同治二年(1864),僧格林沁受命鎮(zhèn)壓捻軍,作為博爾濟吉特氏的成員,他與孝莊文皇后同宗,19歲起就出任各種顯赫的官職,終道光一朝,皇帝對僧格林沁寵幸不衰,“出入禁闈,最被恩眷。”他與咸豐帝是表兄弟關(guān)系,咸豐對他仍舊寵榮有加,一直讓他掌握清朝精銳部隊的軍權(quán)。
此次出征,僧格林沁又成功地瓦解了十幾萬人的捻軍起義軍。同治二年(1864)十二月初,僧格林沁親自帶領(lǐng)部隊進抵湖北棗陽,進攻捻軍的隊伍,結(jié)果部隊遭受重創(chuàng)。同治三年(1865)一月,僧格林沁追擊捻軍至魯山,遭到捻軍夾攻,麾下最得力的幾位戰(zhàn)將都臨陣戰(zhàn)死。僧格林沁在總兵陳國瑞的援救下,才得幸免。
魯山之戰(zhàn)后,捻軍從湖北的襄城,轉(zhuǎn)入河南省的新鄭。同治三年(1865)二月十一日,尾隨捻軍的僧格林沁到達尉氏縣城,之后一路追趕捻軍的隊伍,南下鄢陵,西進信陽,北上睢州。在兩個多月的時間里,僧格林沁尾隨捻軍之后窮追不舍,從豫西、豫中、豫東、豫南,又從河南考城追到山東,行程數(shù)千里,所率部隊被拖得精疲力竭,在這一路上,“將士死亡者數(shù)百,軍中多怨言”。
這樣的狀態(tài)之下還能否打好仗?這個問題似乎已不在54歲的僧格林沁考慮范圍之內(nèi),他的心腹愛將陳國瑞的勸誡,也被他否決,他仿佛是要執(zhí)意求敗,帶著他的近萬名蒙古八旗軍,就要與眼前的萬余名捻軍決一死戰(zhàn)。酒,能給他一點點現(xiàn)實感,反而能夠讓他清醒一點,從而更深地激發(fā)出這名蒙古王爺?shù)谋椤?/p>
蒙古人喜歡用“悲情”兩字形容自己的英雄。當僧格林沁一次次喝下烈酒的時候,他一定會回想起自己童年時在法庫那一帶放羊的情景,他會想起自己身上的成吉思汗家族的血統(tǒng),想起在雍和宮里當喇嘛的伯父,想起在伯父的幫助下,他這個窮親戚竟然意外地當上了科爾沁左翼后旗的郡王。最后,他會想起剛剛在戰(zhàn)場上死去的得力部將。
在當時中國的戰(zhàn)場上,號稱是“南曾北僧”的兩支精銳,給中國衰弱不堪的清軍帶來一點亮色,成為清朝可以倚重的“長城”?!澳显鄙?,已經(jīng)不再單單靠智慧與兵法,更是靠著自身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性格,才能夠出人意料地拼湊起那條破碎的“長城”,打贏那些不可能獲勝的戰(zhàn)斗。南方的曾國藩以湖南人特有的近乎愚腐的意志力,由小變大、由弱變強地戰(zhàn)勝了太平天國的起義軍;北方僧格林沁的風格,則是一副在東北的蒙古人那種不要命的血氣,不計后果的沖殺,最終剿滅了太平天國起義軍,并在咸豐九年(1859),在中國戰(zhàn)場上惟一一次戰(zhàn)勝了英法聯(lián)軍。
在清朝,曾將歷代名臣大將的畫像,包括秦瓊等歷史大將一一畫出。清朝也將朝廷認定的本朝英雄畫出來,在后來故宮文繡閣展出的英雄譜之中,文臣最后一個是曾國藩,武將最后一個,就是僧格林沁。
當僧格林沁在中原一帶,馬不停蹄地追擊捻軍的時候,局勢已經(jīng)悄然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轉(zhuǎn)變。捻軍在進至黃河水套地區(qū)時,隱蔽在這里的各地起義軍失散人員紛紛歸隊,使捻軍人數(shù)驟然增至數(shù)萬。捻軍馳抵菏澤西北高樓寨地區(qū)后,就已形成了一個絕殺的包圍圈,等待疲憊不堪的僧軍。
同治三年(1865)五月十八日中午,僧軍進至高樓寨,埋伏在高樓寨以北村莊、河堰、柳林中的捻軍同時出擊。僧格林沁率殘部退入高樓寨南面的一個荒圩,捻軍在圩外挖掘長壕。當夜三更,僧格林沁率少數(shù)隨從冒死突圍,當逃至菏澤西北的吳家店時,被一名捻軍戰(zhàn)士殺死在麥田。
記得一位蒙古作家寫作僧格林沁的死,寫成他是自刎而死,顯然,他很不情愿僧格林沁死在一名普通而偶然的士兵之手。這種寫法雖然在照搬烏江邊上的項羽之死,但是那悲壯的氣息,卻流蕩出僧格林沁一生的悲情。
高樓寨一戰(zhàn),僧格林沁以下7000余人全部戰(zhàn)死,長達282年的八旗軍,在中國的戰(zhàn)場上徹底結(jié)束了。當年,這支橫掃李自成農(nóng)民軍的八旗軍,最后被號稱捻軍的農(nóng)民軍全軍殲滅了。從此當時的中國戰(zhàn)場上,只剩下湘軍、北洋水師等新軍了。
歷史上的英雄不怕死亡,因為在死后,他們還有一個漫長的、在人們的記憶中存活著的過程。
僧格林沁死后,“兩宮震悼,詔嘉其忠勇性成,視國事如家事,飾終典禮視親王,從優(yōu)議恤。命侍衛(wèi)馳驛迎柩至京,上奉兩宮皇太后親奠,賜金治喪,祀昭忠祠,於立功地方建專祠,配享太廟,謚曰忠,預繪像紫光閣?!?/p>
僧格林沁,一位蒙古王爺,竟然得到了滿洲王爺也難以得到的榮耀。清朝時,法庫是科爾沁左翼郡王的世襲領(lǐng)地。當時的蒙古貴族認為法庫四家子公主陵一帶風水極佳,就選擇這里作為家族墓地,僧格林沁早年嗣傳成為科爾沁左翼郡王,科爾沁親王魂歸故里,享受著不朽的供奉。
“當我死去的時候,親愛的,請別為我唱悲傷的歌。我墳上不必安插薔薇,也無需濃蔭的柏樹……”羅大佑曾經(jīng)翻唱過十九世紀田園詩人羅塞蒂的一首詩作。確實,當僧格林沁回到這片山丘的時候,便葬在這片林木青翠的山谷之中。這片舒緩的向陽坡地上,排列著科爾沁左翼后旗的端柔公主陵、僧格林沁陵、使僧格林沁飛黃騰達的伯父特木爾喇嘛陵、僧林格沁的孫子溫都蘇陵。
這依次排列的科爾沁左翼后旗的祖墳旁,僧王墳早年有看墳人十戶,為閻、李、楊、劉、于等姓,隨著悠長的時光,這里發(fā)展成為一個小型的村落。1945年春,僧格林沁的重孫媳婦陳玉珍曾來過僧王墳,砍伐了一些樹木,這也是僧王后人最后一次來僧王墳。在僧格林沁占地70畝的氣派陵園里,有內(nèi)墻與外墻兩層陵院,有碑樓、大門、過廳、更房、饗殿等古建筑群,陵園內(nèi)有“肅靜”“迥避”的官顯牌,有僧格林沁的塑像,有牌位與祭器,有他所用過的寶刀馬具……
不過,這最后的遺跡,只在1948年,當?shù)貛讉€中學生來游園時,在照片中留下了最后的印記。也就是在那年,在一個外號叫“潮六虎”的兵匪帶領(lǐng)手下盜挖,后來地宮石料用于附近水庫的的建設(shè)。
實際上,據(jù)當?shù)匚墨I記載,在此之前的1947年,“村農(nóng)民會”的人,為了挖掘地下的財寶,就拆毀了殿堂和寶頂,打開了棺槨。除了挖掘財物,人們最關(guān)心的就是那個傳說——僧格林沁被捻軍割去的頭顱,作為戰(zhàn)利品,沒有了頭顱的僧格林沁安葬的時候,由朝廷派工匠用黃金鑄成一個假的頭顱放在尸體上。當人們闖入了地宮里,拉出僧格林沁的尸體時,人們可以看到尸體未腐、儀容安詳,身上穿著朝服,殺死他的人,是一個右手使刀的人,在他的左胸上捅入致命的一刀,刀深有10厘米。
人們可能還會記得那部轟動一時的電影《火燒圓明園》,影片中有這樣一個情節(jié):清朝的一個蒙古王爺在與英國使臣談判時,因一語不和雙方動起了手,蒙古王爺身手強悍,幾下子就把英國使臣摔到了湖里,那個蒙古王爺就是僧格林沁。而咸豐九年(1859)的大沽口保衛(wèi)戰(zhàn)中,僧格林沁督軍力戰(zhàn),取得大捷,擊毀英軍戰(zhàn)艦3艘,致英軍死傷464人,英海軍司令賀布身受重傷。
《火燒圓明園》還有個令人震撼的情景:英法聯(lián)軍遭遇到蒙古八旗兵的進攻,他們用長槍與火炮,像屠殺一般成建制地消滅掉一批批的中國軍隊。而那個旗手仍果斷地揮下旗幟,于是,又一批八旗兵騎馬沖出,繼而又被先進的槍炮屠殺。在成堆的尸骨面前,殺累了的聯(lián)軍指揮官都仿佛有點惻隱之心了……
這個情節(jié),實際上是英法聯(lián)軍一名軍官日記里的情景,他清晰地看到,那位“韃靼軍隊”的旗手被炮擊致死時,手里仍握著那桿旗幟。而這位旗手,正是僧格林沁手下的傳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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