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巖鴻福寺的傳奇

作者:王康

——丈夫氣宇沖牛天,一踏鴻門兩扇開

走在上垟潘山頭村鄉(xiāng)間小道,來到當?shù)厝朔Q為“青龍頭”的山腳下,遠遠可見寫著“黃巖鴻福寺”的寺碑。走近一看,青翠柳枝綴于寺廟門前,顯現(xiàn)出一番特別的意境來。據(jù)歷代《黃巖縣志》記載,東晉穆帝司馬聃永和年間(345—356年),在黃巖西部的秀川鄉(xiāng),天竺(今印度)僧人菩提引尊者持錫開基,創(chuàng)建“永和堂”。后不斷擴大,定名曰“鴻福寺”。鴻福寺前山有獨峰,望之若紫云覆頂,芒彩注射若浮動,故名浮山,后有天竺胡僧結廬誦經(jīng)鎮(zhèn)之。上垟鴻福寺與北洋瑞巖凈土禪寺一樣,乃南宋江南名寺,吸引眾多海外僧人來參學。關于鴻福寺,當?shù)剡€流傳著不少俗語,比如“修行修一世,不如鴻福呆一次”。

北宋真宗趙恒大中祥符四年(1011年),鴻福寺被賜額。北宋英宗趙曙(1063—1067年在位)時,鴻福寺與瑞巖寺同為“敕差住持”寺(國家重點佛寺)。北宋徽宗趙佶宣和(1119—1125年)年間,落寇侵入鴻福寺,殿堂毀損嚴重。北宋欽宗趙桓靖康元年(1126年),鴻福寺重新修建。

南宋時,著名的禪宗祖師佛照德光大師、北澗居簡禪師師徒都曾住持鴻福寺,記錄進《高僧傳》《傳燈錄》《五燈會元》《指月錄》等佛教典籍的高僧,如鴻福德升禪師、鴻福子文禪師等也都曾住持鴻福寺。佛照德光大師,據(jù)《五燈會元·卷二十》《續(xù)傳燈錄·卷三十二》《北澗集》記載,佛照(1121—1203年),俗姓彭,名德光,自號拙庵,賜號佛照,南宋初期著名高僧、全國佛教領袖,南岳懷讓大師第十七世、臨濟宗第十四世,南宋臨江軍新喻縣(今江西新余)人。10歲,父母猝然相繼辭世,由伯父彭循夫婦撫養(yǎng)。南宋高宗趙構紹興十三年(1143年)德光散盡家財,除了添置度牒、僧具外,其余財產(chǎn)悉數(shù)散發(fā)族人,到新喻縣光化禪院,足庵普吉住持為其落發(fā)。不久,普吉帶德光來到福建,當時福建臥虎藏龍,有許多高僧大德分布各處,德光皆一一拜謁。在這段行腳江湖、云游天下的求法生涯中,德光效法“善財童子五十三參”的典故,相繼參謁了五十余位高僧大德。南宋高宗紹興二十六年(1156年),德光聽說自己崇拜的偶像大慧宗杲[gǎo]禪師住持寧波阿育王寺,立即投到大慧門下。南宋孝宗乾道三年(1167年),擔任臺州知州的侍郎李浩與德光論禪十分契合,便聘請德光做黃巖浮山鴻福寺的住持,一次上鴻福寺堂云:“其或未然,鴻福更為諸人通個消息。丈夫氣宇沖牛斗,一踏鴻門兩扇開……浮山冷地覷著這一隊漢,敗闕不少”。在南宋孝宗乾道八年(1172年)左右,擔任臨海天寧寺(又叫報恩光孝寺)的住持,四方僧人云集在德光的身邊,德光的影響日益擴大。

南宋孝宗淳熙三年(1176年)春,他被南宋孝宗趙眘一道敕令召到臨安(今杭州)擔任靈隱寺的住持,從此開始了他與南宋孝宗趙眘的密切接觸。德光住持靈隱寺后,南宋孝宗趙眘多次召見,與他交流參禪體會,甚至將其召入內觀堂,留宿五晝夜。次年正月廿四(1177年2月24日),特賜“佛照禪師”的法號。南宋孝宗淳熙七年(1180年),南宋孝宗趙眘按照北宋仁宗趙禎優(yōu)待大覺懷璉禪師的先例,詔令德光歸老于寧波阿育王寺。同年五月三十日(6月24日),德光再次被南宋孝宗趙眘召見。

德光借日僧求法之機,將自己的法脈傳至東瀛。日本攝津三寶寺僧人大日能忍,開創(chuàng)“達摩宗”。由于大日能忍沒有受過宋朝任何師僧的印可,沒有師承,受到別人非難,為此南宋孝宗淳熙十三年(1186年),大日能忍因仰慕德光的名聲,特派心腹弟子練中、勝辨兩人,懷藏自己悟道后所寫的詩偈,來到寧波阿育王寺參見德光,請求印證。德光當即對大日能忍的悟語予以印可,付法衣及道號、題贊達磨像、托練中、勝辯二人帶回。練中后又讓畫工畫德光之頂相,請德光題贊。此外,德光的法嗣浙翁如琰(也稱佛心如琰)也曾傳法于日僧道元。

從南宋光宗趙惇紹熙十六年(1189年),南宋孝宗趙眘退位任太上皇,直至南宋寧宗慶元元年(1195年),德光多次被太上皇召見。南宋寧宗慶元二年(1196年),徑山無準禪師前來參謁。南宋寧宗嘉泰三年(1203年)二月,德光預感自己即將圓寂,同年三月二十日(5月3日)德光早晨起來“集眾敘別,皆法門之旨要,無半語他事,索浴更衣,大書云:‘八十三年彌天罪過,末后殷勤盡情說破’,趺坐而逝。”三月三十日(1203年5月13日),弟子們將德光的肉身入龕,容貌如生。

德光桃李滿天下,“得度者一百二十余人,名公貴卿多從師游,海東國人往往望風歸散?!逼浞ㄏ涤斜睗揪雍?、浙翁如琰(也稱佛心如琰)、靈隱之善三大系。高徒如云,著名法裔可達五世。例如:再傳弟子普濟撰有《五燈會元》;三傳弟子中有云峰妙高和元叟行端,前者被元世祖孛兒只斤·忽必烈召入問道;后者被元仁宗孛兒只斤·愛育黎拔力八達賜予“佛日普照慧文正辨禪師”法號。四傳弟子楚石梵琦,被元順帝孛兒只斤·妥[tuǒ]懽[huān]帖睦爾賜予“佛日普照慧辯禪師”法號,明太祖朱元璋將其召入南京說法,被譽為明朝“國初第一等宗師”。五傳弟子有文琇、宋濂、西白力金、道衍,文琇在明初奉詔參與編撰《永樂大典》;宋濂以居士身份成為明朝開國功臣;西白力金被元廷賜予“圓通普祐禪師”法號,以明太祖朱元璋洪武六年(1373年)應詔任蔣山法會主席;道衍則輔佐明成祖成就帝業(yè),授僧錄司左善世,明成祖永樂二年(1404年)授太子少師,詔復姓姚,名廣孝,既是禪宗高僧,又為全國最高僧官,統(tǒng)領佛教。

北澗居簡禪師,據(jù)《五燈會元·卷二十》《增集續(xù)傳燈錄·卷一》《續(xù)傳燈錄·卷三十五》《北澗集》記載,居簡,俗姓王,號北澗,南宋禪宗高僧,南岳懷讓大師第十八世、臨濟宗第十五世,四川潼川(今四川綿陽三臺)人。生于書香門第,后棄之出家了,皈依他家本縣廣福院圓澄得度,修禪15年,于臺州黃巖報恩寺等處弘法,隨師佛照德光大師住錫臺州黃巖的鴻福寺和瑞巖寺,后隱居杭州飛來峰北澗10年,晚年奉敕旨住杭州凈慈寺,著有《北澗集》,有20多篇記載臺州佛門及社會現(xiàn)象,尤為黃巖為多。后居簡還為臺州黃巖瑞巖寺撰寫《瑞巖開田燃無盡燈記》。

臺州鴻福德升禪師,據(jù)《五燈會元·卷十二》《嘉泰普燈錄·卷十二》記載,德升,衡陽人也。曾在鴻福寺上堂曰:“諸人恁么上來,墮在見聞覺知。恁么下去,落在動靜施為。若也不去不來,正是鬼窟活計。如何道得出身底句?若也道得,則分付拄杖子。若道不得,依而行之。”卓拄杖,下座。

臺州鴻福子文禪師,據(jù)《五燈會元·卷十九》《嘉泰普燈錄·卷十五》記載,子文,曾在鴻福寺上堂曰:“不昧不落作么會?會得依前墮野狐。一夜涼風生畫角,滿船明月泛江湖?!?/p>

據(jù)明代宋濂《宋學士集·翰苑別集·卷十·住持凈持禪寺孤峰德公塔銘》記載,鴻福寺屬于南宋“五山、十剎、三十六甲剎、七十二乙剎”之第四等的“乙剎”,瑞巖凈土禪寺屬于第三等的“甲剎”。南宋理宗趙昀的丞相杜范(118—1245,字成之,號立齋,黃巖北城杜家村人)去世后,鴻福寺為其香燈院(香燈院,又叫“香火院”、功德墳寺等,名稱不同,作用相同,祭掃祖先,其實就是設在寺廟的祠堂)。

據(jù)南宋《嘉定赤城志》記載,南宋是鴻福寺的鼎盛時期,鴻福寺同時下轄多個下院、庵堂,擁有水田2100畝、旱地550畝、山林374畝,僧人達千余人。過去從鴻福寺到黃巖城里走旱路要60華里,路邊的田地絕大部分屬于鴻福寺,僧人們如在路邊大小便,便溺不會落到別人田里。因此有了“便在自田地”一說,說的是鴻福寺寺產(chǎn)之豐富,寺院之興旺。鴻福寺還在如今澄江臨古的三官村設有下院,僧人到黃巖城里辦事,無論何時路過此地,都要留宿一晚,因此又有了“早晚三官堂”一說,這句俗語常用來形容無論早晚,都要完成任務的意思。

明穆宗朱載垕[hòu]隆慶(1567—1572年)年間,當時的縣令袁應祺有詩曰:

歷落慚余百里才,登臨直為濟州來。

雨聲暫聽松林歇,月影俄驚鷲嶺開。

遙睇東甌渾接壤,漫游清夜且銜杯。

當年獻賦誠小草,大陸於今更壯哉。

水火無情,據(jù)歷代《黃巖縣志》記載,在清文宗愛新覺羅·旻寧道光年間(1821—1850年),清圣祖愛新覺羅·玄燁康熙十五年(1676年)時重修的鴻福寺毀于大火。雖然后來的僧人們重修了5座殿堂,但已遠不及原本的規(guī)模。

在離現(xiàn)今鴻福寺不遠處的枇杷林中,有古井一口,名曰“甘露井”。 據(jù)歷代《黃巖縣志》記載,甘露井在縣西八十里浮山寺(即鴻福寺),舊傳有胡僧講《仁王經(jīng)》而甘露降,故名。泉宜造茶。這口井曾經(jīng)是僧人們的主要飲水源,據(jù)說大旱不涸,大雨不溢。

朝反方向往村子深處走,在路邊可以看見一口清澈的水塘。相傳這里曾是鴻福寺的放生池,但如今我們看見的樣子已經(jīng)遠遠不如當初的規(guī)模。這口放生池,也叫“萬工池”,因為當時動用人力開挖,花費一萬工時才完工,由此可見過去的鴻福寺實力雄厚,香火極盛。

傳說鴻福寺的僧人每天進出寺廟打水時,都會見到一條白蛇臥在寺廟前的圓石上,日子久了,蛇有了靈性。一日,一位瑞巖凈土禪寺來的高僧釋一可大師路過,就問這條蛇要修仙還是要作妖,蛇表示想修仙。于是,一可大師便將手上的戒指放在了蛇的頭上。蛇修煉得道后,化而為龍,戒指變成了頸圈,大家就把它稱為“小白龍”。后來,鴻福寺僧人不守戒律,遭遇天譴——水淹火燒而毀,小白龍飛往北洋瑞巖凈土禪寺護法。再后來,北洋瑞巖凈土禪寺毀,小白龍飛往澄江等待時機、真龍出世。遇上天旱時節(jié),村民們就會舉行“請龍儀式”,將它請回來,為人們普降甘霖。

從前的鴻福寺,寺前有天燈,常年明亮,寺內有大銅鐘,準時敲響。如今的鴻福寺,只有平房兩間,難覓僧人蹤影。但它留下的傳奇色彩始終為后人贊嘆,它留下的一景一物,千余年來為人所道,由它衍生的一系列故事更是已經(jīng)深深地融進了人們的生活里。

主編/方飚(特約評論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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