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鼎門——中原通往西域的天上樓闕
絲綢之路的起點是長安嗎？是，也不完全是。在長安以東，位居“天下之中”的洛陽，實為絲路東端另一起點。而她通往西域的路，是從“天上樓闕”定鼎門開始的。
從洛陽老城區(qū)出發(fā)，往南跨過洛河，走龍門大道，很快就能看到右手邊綠樹掩映的巍樓。城墻正中開辟了三個門洞，朱門緊閉，上方是七開間的廡殿頂城樓，出檐深遠，垛堞嚴整，唐風濃郁。
眼前的景觀當然不是舊物，但樓閣之下深達六米處，卻真的隱匿著絲綢之路東方起點的孔道、隋唐東都洛陽的正門——定鼎門。
神都的天門
定鼎門是迄今為止發(fā)現(xiàn)的沿用時間最長的中國古代都城城門。自隋至宋，521年間，始終以郭城正門的身份示人。隋唐時期，定鼎門有三個門道，有城樓、隔墻，有東西飛廊、東西雙闕和左右馬道等，建筑宏麗，切合了洛陽中原腹地、天下之中的地位。圖為復(fù)建的定鼎門，是考古發(fā)掘之后對遺址所做的保護展示工程。供圖／GettyImages
如果把時間撥回到1400年前，楊廣乃是從此門穿行的第一位帝王。公元605年的春天，隋煬帝初登大寶，便下令在洛陽盆地營建東京。幸有天才建筑師宇文愷鼎力襄助，工程進展可謂神速，僅僅一年后，一座“窮極壯麗”的新都就拔地而起。
與西京長安城相仿，東京洛陽城也是由宮城、皇城、郭城三重城圈構(gòu)成。外郭城上共開八門，其中南墻中間的那一座是郭城正門，取名“建國門”。次年四月，楊廣率千乘萬騎，自伊闕開赴洛陽，經(jīng)建國門進入新都。
唐代，洛陽仍為東都，建國門則更名“定鼎門”。作為東都的門臉，定鼎門具有極強的儀式性意涵，它是貫穿洛陽全城的軸線起點。在武則天的時代，這條寬達120米的南北軸線，往北串起了皇城正門應(yīng)天門和宮城內(nèi)的大型禮制建筑明堂天堂，向南還延伸至“天闕”——伊闕龍門，因此被賦予了神圣甚至神秘的意義，堪稱“神都”洛陽的“天街”。從這一點來說，“郟鄏城高門倚天”的定鼎門，在時人心中，恐怕也是天上樓闕。
定鼎門又是從帝國中心通向四面八方的起點。從這里延伸出的道路，不僅通往廣袤的關(guān)東、富庶的江南，也通向遙遠的西域。由于洛陽外郭城的西墻走向曲折，出于對地形和安全的考慮，不設(shè)城門，因此，經(jīng)由絲綢之路來到東都的西域使節(jié)、客商和旅人，也會繞行定鼎門進入洛陽。
大運河開通后，洛陽漸成全國漕運中心，也是商業(yè)中心。天下貨物齊備，東西商旅匯聚，隋代遂在定鼎門外設(shè)置四方館，專門管理絲路貿(mào)易和少數(shù)民族事務(wù)。僅從洛陽地區(qū)發(fā)掘出土的隋唐墓葬，就能看到昔日胡人的行事習(xí)俗。那一個個胡人俑濃眉大眼、高鼻闊口，蓄著絡(luò)腮胡，頭戴尖頂氈帽，腳穿長筒靴，或吹拉彈唱，或騎駝牽馬。這些外來的客人，想必給當時的中原人士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城門地下露真顏
考古發(fā)掘表明，不同歷史時期定鼎門的建筑布局并非完全相同。盛唐前期保存較為完整，城門墩臺東西長44.5米，南北寬21.04米，臺體殘高1.05米。三個門道均采用梁架結(jié)構(gòu)，東西各寬5.8米，南北進深各達21.04米，規(guī)模相當宏大。遺址中發(fā)現(xiàn)的淤土和炭灰，說明定鼎門曾遭遇水浸或火焚。如今，這些門道、柱礎(chǔ)等遺跡，在定鼎門遺址博物館的地下一層，得到了原址保護展示。圖為游客近距離觀察三門道過梁式墩臺遺址。供圖／東方IC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以來，考古部門三次對遺址進行勘查和發(fā)掘。2007年8月的一天，考古人員頂著烈日，像往常一樣，埋頭發(fā)掘定鼎門遺址城門道正南約50米遠的官道地層。忽然，一個不規(guī)則圓形露了出來，緊接著，兩個、三個......更多圓形、橢圓形、長條形浮出地面。經(jīng)過清理，這一片長30米、寬6米的區(qū)域，共有晚唐時期200多個腳印、蹄印及數(shù)十條間距1. 25米的車轍痕跡。那些腳印有穿鞋的，也有光腳的；蹄印小的直徑六七厘米，大的能有20厘米。考古隊立刻聯(lián)系了當?shù)?a href='/dongwuyuan/' target=_blank>動物園，通過印記比對，確認那些較大的蹄印來自于駱駝。
跨越時空的腳印
2006年，為配合隋唐洛陽城定鼎門遺址公園建設(shè)，考古部門對遺址區(qū)進行了大規(guī)模發(fā)掘。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城墻門道正南50余米處的一個晚唐時期坑道內(nèi)，竟顯露出密集的車轍?。▓D2）和可能屬于駱駝的蹄?。▓D1），昔日東都洛陽商旅畢至、車水馬龍的盛景，通過這些遺留千載的印跡，浮現(xiàn)于世人眼前。供圖／FOTOE
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考古研究所洛陽唐城隊隊長陳良偉，在接受當?shù)孛襟w采訪時說，隋唐時期定鼎門外的道路，路面質(zhì)地應(yīng)該是比較硬的。而我們之所以能看到這么深、這么清楚的人畜印記，估計是在他們到來之前，洛陽下過一場大雨，土質(zhì)因此變得松軟。待從定鼎門穿過后，大雨又至，雨水裹挾著泥土，不多時便將腳印全都覆蓋了。
世事難料，這些密集的痕跡竟然是一千年前的甘霖所賜。它們印證了西域與中原的密切往來，也令當年車水馬龍的盛景，在今人面前，變得觸手可及。
來源：中華遺產(chǎn) 2018年03期 總第14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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