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現(xiàn)無錫 | 忍草庵,惠山上的世外桃源

世人皆知惠山“天下第二泉”、寄暢園

卻不知此山另有一處隱秘世外桃源

其境非大,因詩成景獨秀于林

更因大清才子納蘭容若之故名聞一時

它就是忍草庵

忍草庵其境非大,占地不過十畝

自古卻是文人墨客仰慕之地

泱泱大國,山林古剎甚多

其又緣何獨秀于林呢?

1

“晨行踏忍草,夜誦得靈花”

忍草庵,地處惠山頭茅峰章家塢山腰。沿映山湖杜鵑園東,順道而上,兩側(cè)山勢逐漸陡峭,中有平坡,忍草庵便隱其中。其三面環(huán)山,后倚崇巖,面俯絕澗,石壁峭立,古木拱抱,左有山徑從黃公澗繞山而來。此地偏僻幽邃,游人很容易便與之擦身。即便有心走近,門扉緊閉,也不過是覓得門口方碑一塊,幾行簡史而已。

今日新修繕的忍草庵大門一景

“忍草庵”的名字有段來歷,其原名本尋?!安葩帧眱勺帧?/p>

元朝至正年間,僧人月川始建之時,只茅舍—楹。明嘉靖二十二年(1543),蜀僧道林略拓規(guī)模,復(fù)構(gòu)庵宇,取名“草庵”。萬歷末年(1619),無錫僧人德洪募建佛殿三間。天啟年間(1624年左右),僧人洪恩云游四海講禪布道,見草庵甚為贊賞,遂取唐朝詩人宋之問所作《游法華寺》“晨行踏忍草,夜誦得靈花”之意,為草庵添加一“忍”字,易名“忍草庵”。

“忍草”,即忍辱草的簡稱?!赌鶚劷?jīng)》卷二十七引《師子吼菩薩》:“雪山有草,名為忍辱,牛若食者,則出醍醐?!狈鸺胰∑淞x,教育弟子應(yīng)能忍辱,便自成佛。不過是添了一個“忍”字,尋常草庵便見了禪意。

明代,經(jīng)顧憲成之子顧與沐的捐資拓建、清代黃家鋅募田蓋房,忍草庵漸具規(guī)模。于是,錫山、惠山兩處清靜之地遙相呼應(yīng)。

老照片:忍草庵

2

文人詩詠始成忍草八景

忍草庵內(nèi)外有四處清泉:核心處有一泉名“松苓泉”,因此地盛產(chǎn)茯苓而得名;隱伏于忍草庵左下不遠(yuǎn)處有一“蟹眼泉”,今日僅剩遺跡;草庵西北圍墻處,有一天然石潭,泉水盈盈,稱“聽松泉”;在忍草庵上坡原拜經(jīng)壇處還有一泉名“南泉”,泉水汩汩,終年不竭。

從古至今,文人雅士對忍草庵多有吟詠。諸名流曾作忍草庵八詠,遂有忍草八景:一是該庵倚山為屏,古松四時蒼翠,謂“中天積翠”;二是庵中松苓泉流行于巖石之隙,謂“習(xí)坎泠泉”;三是冬日可見惠山頂?shù)难┚?,謂“九峰晴雪”;四是草庵正東向,可遙見湖光一角,謂“五湖煙雨”;五是遙對錫山之巔龍光塔,謂“戛云寶鐸”;六是明月之夜,松風(fēng)自鳴,謂“響月松濤”;七是庵后高峰奇石橫臥,謂“怪石眠空”;八是僧人晨鐘暮鼓,深秋紅楓,謂之“秋林梵唄”。

忍草庵三面環(huán)山,山風(fēng)來襲,松濤聲聲作響,如入深山老林,是無錫不可多得的夏日避暑之地。

入忍草庵,進(jìn)門穿過門庭有一空院,院內(nèi)兩株百年古銀杏枝繁葉茂。庵內(nèi)原本還植有一株幾百年樹齡的柏木。據(jù)地方史料記載,民國二十五年(1936),這株百年柏樹遭雷劈倒地。秦毓鎏最后一次擔(dān)任無錫縣長的時候,曾發(fā)布公告,下令保護(hù)古寺廟建筑忍草庵。寺僧為報答秦毓鎏,遂以這株上好柏木相贈為其棺。這種葬式為古之“黃腸題奏”,即只有封疆諸侯才有資格使用,是為厚禮。

忍草庵內(nèi)的古銀杏

3

飛翠流丹“乘月去梯”貫華閣

忍草庵空院往右,可見一座三層高閣矗立半山,飛翠流丹。這便是忍草庵著名的貫華閣了。

清康熙中期(1680年前后),忍草庵房舍不幸失火,錫邑世家子弟顧貞觀集資修繕時,寺僧聲叔在草庵核心處先造起了一座貫華閣。

老照片:忍草庵內(nèi)的主體建筑“貫華閣”

登貫華閣,近可見惠山九峰蒼龍疊翠,遠(yuǎn)可眺五里湖煙波浩渺。清順治十一年(1654),顧貞觀曾邀陳維松、姜宸英、嚴(yán)繩孫等名流結(jié)詩社“云門社”于此,貫華閣因之聲名雀起,引無數(shù)文人心向往之。

貫華閣聲名之盛,還與清朝著名詞人納蘭容若有關(guān)。據(jù)無錫方志記載,康熙二十三年(1684)十月,滿族著名詩人納蘭容若隨駕南巡到錫,特地到忍草庵旁的桑榆墅看望好友顧貞觀。兩人同登忍草庵貫華閣竟夕長談,成為中國文壇的一段佳話。

顧貞觀(1637-1714),號梁汾,其家境優(yōu)越,曾于貫華閣讀書,他的曾祖父就是著名的東林黨領(lǐng)袖顧憲成??滴跷迥辏?666),顧貞觀中舉,官至內(nèi)閣中書。康熙十五年(1676)經(jīng)國子監(jiān)祭酒徐元文推薦,入內(nèi)閣大學(xué)士納蘭明珠府中課館,得與明珠之子納蘭容若相識,成為交契篤深的摯友。

《顧梁汾先生詩詞集》第八卷,錄有顧貞觀所作《念奴嬌·倚樓清嘯》,中有“等閑孤負(fù),第三層上風(fēng)月”之句。詞后另附跋語:“嗚呼,容若已矣,余何忍復(fù)拈長短句乎?是日狂醉,憶桑榆墅有三層小樓,容若與余昔年乘月去梯中夜對談處也。因寓此調(diào),落句及之?!?/p>

“乘月去梯”,說的是容若故友來訪,顧貞觀為防閑人擾了清靜,便命人撤去登閣長梯,二人詩酒敘舊,獨享山林靜好。

對于忍草庵歷史上的這段中國文壇佳話,秦瀛《梁溪雜詠》、趙函《納蘭詞序》及劉石香《忍草庵志》均有記載,但史界對此存有爭議。一種說法是,康熙此次下江南,納蘭容若隨行,但此時顧貞觀卻北上去了,故兩人不可能相遇。但也有專家認(rèn)為此時顧貞觀并未北上,故兩人同登貫華閣是歷史事實。無錫文史界主流觀點也支持后者說法。

這段中國文壇佳話雖有爭議,但也足證貫華閣在當(dāng)時文人雅士心目中的地位。

4

無錫楊氏兩度重修貫華閣

歲月更疊,歷史上的忍草庵屢有興廢。貫華閣毀于嘉慶年間。

民國十四年(1925),無錫名士楊味云出資重建貫華閣。他先請錫邑名畫家吳觀岱繪制貫華閣圖:兩重檐三層閣樓,長廊四繞,閣外煙嵐萬疊,是為“中天積翠”;古松數(shù)十株,翠蓋虬枝,臨風(fēng)謖謖是為“響月松濤”;閣中坐有兩人,即顧貞觀、納蘭容若。圖成賦工,歷時兩年建成。

在歷史的風(fēng)云中,貫華閣終是人去樓空,日漸寥落。

老照片:處于山凹處的白色建筑就是忍草庵

此后,忍草庵這處文人欽仰的佛門清靜之地,解放前做過中共地下活動的據(jù)點,在抗日時期一度關(guān)押過日本僑民。無錫市錫劇學(xué)校、無錫市歌舞團(tuán)建團(tuán)之初都曾在忍草庵短暫呆過一段時間。1978年3月,江蘇省化工局創(chuàng)辦南京化工學(xué)院無錫分院,校址就在忍草庵。

此后,因種種原因忍草庵年久失修,庵內(nèi)斷壁殘垣,屋頂坍塌。一鎖重門,隔作兩個世界。直到去年,市政府出資修復(fù)忍草庵,楊味云之孫楊世緘捐資50萬元修復(fù)貫華閣,惠山忍草庵才再次迎來重生。而早在幾年前,楊氏后人捐贈給無錫博物院的當(dāng)年楊氏重建貫華閣時吳觀岱所繪《貫華閣圖》,成為修繕的重要參考資料。

楊味云后人捐贈給無錫博物院的吳觀岱所畫《貫華閣圖卷》局部(與當(dāng)年楊味云重建貫華閣時吳觀岱所繪《貫華閣圖》非同幅)

此次修繕工程前后歷時九個月,并于今年5月底通過了文物、園林等部門及文保專家的驗收。忍草庵,惠山這處隱秘世外桃源的開放之日,想來近矣。

新修繕的忍草庵貫華閣

從康熙年至民國200多年間,貫華閣“乘月去梯”的故事被歷代文人傳誦不止,題詠佳句數(shù)百,成為當(dāng)時無錫最著名的文化景點之一。此次貫華閣的修復(fù)無疑是具有時代意義的。

中部分圖源自林一,感謝錫惠公園管理處文化總監(jiān)金石聲大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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