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安陽殷墟的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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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陽殷墟的黃土

作者：祁云

我桌案的小瓶里，放著從安陽殷墟取來的一把黃土，每當看到這把黃土，我就安靜下來；這把不普通的殷墟之土，飽含著中華文明處世立業(yè)最古老的提示和信息，隱含著甲骨文卜筮吉兇禍福的生命提醒；隱藏著童年時候看過的戲，走過的古跡，讀過的歷史；這把蘊含文脈的黃土里，隱含著那些著書立說的文化巨匠，還有那些忠奸興亡改朝換代故事，更有我半生對一本奇書的理解和特定環(huán)境下深入骨髓的思考。

我的童年是聽著父親與村里幾個識字人講著“姜子牙封神”的故事泡大的，模糊地感知到周武王替天行道的改朝換代，感知到一個天人共處、人神不分的激烈時代。從這些童話里知道曾經(jīng)產(chǎn)生過一個朝代叫殷朝，殷的末代皇帝叫紂王，紂王有個妖艷老婆叫妲己。妲己妖艷迷紂王，紂王墮落變殘暴，摘星樓上一把火，武王登基百鳥朝。這種童年的觀念，除了父親講的封神故事，更多來自鄉(xiāng)村秦腔戲曲的熏陶與村民的評說，也成為我對商周文明情有獨鐘、多年追尋安陽殷墟的心里誘因。旅行在安陽的幾天里，在久遠而神秘的甲骨文面前，在羑里文王囚禁演卦的山丘上，在“字”與“卦”之間，一種“問卦中華”的巨大歷史煙波和中華文化的源頭活水漫過我的心頭。

小時候看戲，村民最愛看也最受罵的就是紂王與妲己出場的戲；村子里戲班有個拿手好戲《闖宮抱斗》，也稱《抱火柱》。戲報貼出，就引得戲場爆滿，這出戲的意思鄉(xiāng)村農(nóng)人都懂：男人聽了妖艷壞女人的話會越來越狠毒，小則害人、毀家，大則丟江山。男人會拉著多嘴愛管事的老婆來看，女人會拉著招花惹草的男人來吸取教訓(xùn)。戲場擠滿黑壓壓的人群，人們都來看艷麗的妖女妲己，是如何迷惑殷紂王的。我村演紂王的是個能寫會畫、紅白喜喪無一不通的陰陽先生，聲音洪亮，把個好色昏君的形象演得惟妙惟肖。

演妲己的原來是村莊王家女子，也把迷惑紂王的妖艷表現(xiàn)出來，她孩子長大，不好演了。后來是西安秦腔科班出身，龐老師傅的小女子。演藝精妙，眉目傳情，名聲大震。村里的女人看了，會明白女人心眼小、管事多，會害人毀家；男人看了，會明白勾引人的妖艷女人都是妖精，會害人的。村里干部的女人如果多嘴參事，村民會說，村有妲己，必有禍事。誰家的女子或引來的媳婦，妖艷不雅，女人就說防止妲己勾引。這出戲里，商紂王獨夫?qū)?quán)，拒諫誅忠?guī)缀醯搅睡偪竦夭?，掏出忠諫之臣比干之心以驗證忠奸；老臣梅伯闖宮諫言，被抱火柱而成碳灰；姜娘娘良言相勸，結(jié)果抱火斗活人烤肉慘死。

戲畢竟是臺上演的，要藝術(shù)化的突出高臺教化作用，分清是非善惡、忠奸勝敗即可。實際上人都有是有非，有功有過。這個“紂”是后人加在商朝最后一個國王頭上的惡謚，意思是“殘又損善”，實際上名叫帝辛。他天資聰穎，神思敏捷，口才極好，身強體壯，勇武有謀，行動果敢。曾經(jīng)攻克東夷，把疆土開拓到我國東南沿海一帶，政權(quán)首次延伸到江東，開發(fā)了長江流域。并為古代中國的最終統(tǒng)一奠定了物質(zhì)和思想的基礎(chǔ)，是統(tǒng)一古代中國的先驅(qū)者。功勞一大問題就出來了，他恃才傲物，好大喜功，藐視群臣，剛愎自用，不聽忠賢之言，致使比干被殺，箕子被囚，折磨姬昌、微子奔周，又嗜酒成性，放蕩作樂，百姓怨起而諸侯叛商。商代晚期，周族在西部崛起，東夷和淮夷的反叛，最終使得商王朝腹背受敵。

公元前1046年，周武王發(fā)動牧野大戰(zhàn)，伐紂滅商，紂王兵敗退登鹿臺，蒙玉衣自焚而死。一代梟雄，身死國滅，西周王朝取而代之。戲臺上還是電影里，最招人敬愛是那個叫姜子牙的老頭，白須長眉，穿八卦衣服，背著杏黃旗、手執(zhí)打神鞭，富有童心，精神矍鑠，能掐會算，決勝千里，這個人神不分的老頭那樣招人喜歡。他能給神仙分官、能用鞭打神仙，還會算卦知未來。我們這代人對神的影響就是從孫悟空電影和鄉(xiāng)村戲臺姜子牙封神開始的。

縣城的高中后院的墻外，是一個人稱劉家溝的龍王廟宇，廟宇里供奉的是我故鄉(xiāng)的神仙湫山龍王。那時候我搞不清楚，城里人看不起鄉(xiāng)下人，為什么要敬鄉(xiāng)下的神，這是不是與姜子牙有關(guān)？于是乎每當廟會唱戲時，總愛去戲場看看，廟里轉(zhuǎn)轉(zhuǎn)。最熱火的是個解簽老人，面帶慈祥，神情穩(wěn)實，那些廟里燒香抽簽的人排隊站著，解簽人拿著一本麻皮紙包的手抄書，邊查邊講。而那些抽簽人傾耳恭聽，大呼靈驗，對解簽人敬仰服帖，解惑離去，感覺這個人還有點姜子牙的味道。我父親是從不信這些的，常說“人的命，天注定，越算越混陣。”受其影響，當初心里是排斥的。那些抽簽人又說很靈驗，誠服稱謝，不覺心生疑惑。正在看著，一老太婆請我給他把簽詞抄下來，說太靈驗了，她家修房和鄰居為地界打起架，鬧成事，簽抽出來，真靈驗，算準了。再鬧下去出大兇呢，抄回去要讓兒孫看看。戴著眼鏡的我，一看就是學(xué)生，老人央求，就給老人去抄。記得是個“訟”卦，是一首順口溜的詩文。這是我第一次碰那個迷信的包皮書，毛筆字抄寫：“易經(jīng)六十四卦解”。里面是少量難解文言文，然后就是通俗的順口溜式的詩句。我抄在一張黃紙上，其中有兩句至今記得：月落寒江分榮辱，熱寒不和終成兇?；貋戆堰@兩句記在筆記本上。訟、就是與人爭訟、打官司。是非鬧大了不就是壞事嗎？才覺得廟里的那本書也不是啥神秘的東西，字多數(shù)認識，很有意思的。慢慢地留意多了，知道《易經(jīng)》是本有來頭的書。看到那些憂愁而來，安心而去的抽簽人，有了買一本《易經(jīng)》讀讀的愿望，縣城里的書店沒有，好不容易托親戚從省城買了一本岳麓書社出版，南懷瑾、徐芹庭譯注的《白話易經(jīng)》。其實一點也不白話，獨身縣城，無人監(jiān)管，信馬由韁，就偷偷地結(jié)合高考的文言文輔導(dǎo)學(xué)了起來。

翻起那本書的文言注解，密密麻麻書上畫注的內(nèi)容看，真是下了點功夫，當時是有助于我提高文言文的理解的，幫了高考的忙。這本書我時而翻起，從那些注解能感知高中的學(xué)習精神。曾經(jīng)以為迷信的書籍，變得可讀可鑒。從中學(xué)的歷史課本里，知道這些人神合一的故事，都濃縮在河南安陽一個叫殷墟的古墓群。那里出土的甲骨文、是商人琢磨天、地、人的卦辭記錄，以一種神秘的方式，透露著中華文化的大道至理。殷墟近處，有一個地方叫羑里，是《易經(jīng)》的集大成之地。

隨著年輪的加厚、閱歷的綿長，慢慢感知那是幾千年前的古人通過生活經(jīng)驗、體悟自然、體味人間愛恨情仇、生命成長、社會發(fā)展的記錄，至今玩味無窮。甲骨文、八卦圖、河圖、洛書···甚至陰陽先生的羅盤針，都不是牛鬼蛇神那樣可怕，都要抽出時間學(xué)習、思考、體悟一下。覺得幾千年來，人類認識自然、認識自我、利用自然的能力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人作為自然之子的人性卻一直未變?，F(xiàn)實的好多難事、糾結(jié)事、風險事，都依然要靠人類的心靈去琢磨、去分析、去梳理、智慧解決。古老的中華智慧是在困難面前思考、尋找、探索走出困難的最好辦法，而歸理總結(jié)出的智慧結(jié)晶。于個人是個心靈安放和生活選擇，于一個團體、一個國家就是理論探索和道路、制度決策。

古今一理，現(xiàn)世的問題，依然可以從老祖先那里得到解釋，找到遺傳基因和信心的基點，知道中華文化之根系、天機就在活現(xiàn)記載在那些甲骨里。3300多年前，祖先用血肉之軀和大自然的陰晴圓缺磨合中，就懂得安放心靈的方法，感知天人合一與道法自然，甲骨文不僅僅是文字，那是中華文化精神之根脈，安陽再次成為我的向往之地。

清明忙碌，未能回鄉(xiāng)祭祖，六月的安陽之行，實際上也是祭掃一趟遠古始祖的感覺，祭奠了久仰的文化先祖。所到之處，無一不是讓人跪拜祭祖之地。文字博物館、陰墟遺址、羑里城文王廟，岳飛故居忠烈祠。尤其甲骨文在安陽的大規(guī)模發(fā)現(xiàn)與挖掘，是抗戰(zhàn)期間最鼓舞人心，最有轟動力的考古發(fā)現(xiàn)。給一個遭受侵略的東方古國帶來了遠古文明的信心。無不撼動一個文史愛好者的心靈，似乎被一種華夏文明久遠而強大的磁場糾纏，滿腦子的大章美句。但當回到駐點，安靜下來，思考、歸理和闡解這些宏大議題時，我成了游兵馬俑歸來的孩子，急切的寫個百字文章，秦始皇帝，統(tǒng)滅六國，營造巨陵，兵馬陶俑，栩栩如生，詞語用過，再無多少綿延的味道。激動散去，孤獨冥想，最讓我牽動心靈的還是這深埋的甲骨和那個軟禁文王姬昌的羑里城。

羑里城是中原大地的一個圣賢之地，是個讓人能安靜下來思考的地方，在安陽湯陰縣北的一個土山丘，稱呼為“城”，是后來人對居住圣賢之地修廟祭拜的敬稱。土山丘北面洹河邊上是一座都城，是一末代商朝代的享樂之城。殷紂王首次征戰(zhàn)降服江南，大功告成，已經(jīng)變成一條“亢龍”：一邊是欲望無度的火焰，紂王在拒諫殺人、享樂，聽讒言、喜淫樂，拒忠諫、殺賢良，陶醉在“酒池肉林”的快樂之中；一邊是孤獨的苦海，羑里土丘上幽禁著從西岐之地而來的一個82歲的德高老人姬昌，茅屋耄草，殘湯剩飯，囚禁七年，兒子殺了熬成肉湯，讓老人喝其兒子的肉湯來試驗老人的靈性。這七年是歷史上產(chǎn)生偉大智慧，大書特書的七年，喝下兒子肉湯的姬昌，茅庵粗飯，安享孤獨，靜修強己，知逆忍辱，體悟冷暖，反身修德，變易禍福，苦難歲月里發(fā)現(xiàn)新的樂趣。研習八卦，飲恨自樂，熬過七年的蒙冤歲月，琢磨陰陽變異，吉兇禍福，以排列組合，把枯燥的日日夜夜過濾成千古不滅的智慧，演繹出64卦384爻。囊括了國家治理、小民生活、人生遇事的各個方面，它和山丘西北20里的安陽小屯村大量甲骨文遇事龜裂問神鬼是多么相似，姬昌沒有甲骨裂痕問鬼，而是反身問己，叩響自己的內(nèi)心，叩響八十多歲的人生體悟，叩響了蒼天與人性的結(jié)合，他把上古遇到難事、怪事、疑惑事、危險事、心理感知預(yù)兆不祥等等不安，通過龜裂問卦，琢磨處理經(jīng)驗，由無序的甲骨卜筮、蓍草問吉兇，一事一議的零散，經(jīng)過老人含辛茹苦的暗中演繹、排列、歸納、整理、注術(shù)，進入“天人之際”的學(xué)術(shù)領(lǐng)域。孤獨苦難里結(jié)出智慧的晶體，后來再經(jīng)過輔政圣臣周公解讀編輯，千古圣人孔子的“十翼”注解，終為群經(jīng)之首，是華夏文明之根，中國人精神氣質(zhì)和華夏文化的根基。多少偉大的華夏智者為他著謎，成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諸子百家共同學(xué)術(shù)思想的源泉。

站在羑里山丘之上，看著那些數(shù)千年修修補補的殿宇、帝王盛贊的御碑、演易亭、洗心亭、蓍草園、嘔兒臺、文王井，這幾千年沉淀的景物，口口相傳的故事。商紂王在山丘下洹河邊過著瘋狂的日子，姬昌老人卻在苦難中修煉著智慧。羑里確是一個讓人體會熱鬧與孤獨，富足與困頓，死去與活著，亢憤與忍辱，理智與感情，邏輯與直覺的地方。

在羑里城演卦亭，一個小孩問他爺爺：為什么甲骨文記載的是古人算卦？他爺爺給胡摸亂動的孩子說：“古人膽小，今人膽大，膽小怕事就算卦，把事記下來就成文化?！边@一問一答也有意思，這家人也是從安陽殷墟出來到了羑里來的。古人膽?。合胂牍湃说男睦韷毫κ呛艽蟮?，風起云涌，驚雷天火，水淹山崩，茫然面對各種自然災(zāi)害;打仗是肉搏和廝殺，一切都是憑血肉之軀求得生存和發(fā)展。每遇事情，占卜問祖先、問神靈，既是對面臨問題的心理解壓分析；又是敬畏死者，幻想靈魂，也是對變幻莫測的大自然的敬畏。按照量子糾纏原理，現(xiàn)實人生中，當我們情緒激動的時候，實際上，是我們的靈魂處于疊加態(tài)，這時候，我們往往失去理智，做出一些違背自己本意的事情，因為在那個時刻：我就不是我了，我受到了他人意識和心魔意識的疊加和控制。所以說，沖動是魔鬼，魔鬼最愛乘虛而入，疊加到我們的靈魂上，降低我們的生命能量。開局“乾”卦就是提醒：“亢龍有悔”。說的就是失去理智、情緒失控是有悔恨的。實際上先祖伏羲一畫開天，始成八卦，居家生活、行軍用兵等等占卦“問蒼茫大地”，遇事造字，以字記事，人心與事、與字體貼結(jié)合。遇事問神，神示畫像，像及成字。漢字里面就包含著敬畏自然，幻化鬼神，崇拜祖先，是減少沖動，調(diào)整思維，回歸理性的心頭過濾程序。歷代鴻門巨匠在惡政風浪里的忍辱厚實精神，正是中華文化扎根大地，五千年文化經(jīng)過多場磨難，多次刀火之劫，經(jīng)歷五千年風吹浪打而不衰，演化至今的偉大之處。

從甲骨文的卦文記載演化的漢字，就這么源遠流長的演化至今，他的每一個字都是一個有趣的故事，古人很有意思，日子看似大刀闊斧，其實心理又膽小慎微，就是行走途中車輪壞了，甲骨文里就有了斷輪的車字，貞人卜師也要將車輪斷裂的車字描記下來，也要問卦蒼天，其實是反思自問，遇事與心靈的求證，都是古人遇到問題尋求解決的記錄，每一個字都凝結(jié)著古人的精神精華。甲骨文，她是人與天地鬼神，四季雷電，人與人，人與物，人與事交流溝通的符號。這里我特別說一下鬼神，這個詞現(xiàn)在列為敏感詞，曾經(jīng)一度想把這個詞語趕盡殺絕。為什么科技發(fā)展到今天了，我們的胸襟還不如古人？這是人類對自然的早期認識，打雷下雨、雷鳴電閃，樹遭雷擊，人被燒死，對這些自然現(xiàn)象無法理解，必然就敬畏死去的人，自然就幻化出無影無蹤的鬼神產(chǎn)生，大自然中冥冥隱藏的力量。現(xiàn)代量子理論也證實死者與生者之間存在量子纏繞。把這些道理講清即可，知道源頭與發(fā)展歷程，更深刻地理解今天。

安陽，一個讓人洞穿千古的地方，那個殷墟的地宮，讓人領(lǐng)悟神秘而又質(zhì)樸的甲骨文，那個羑里的山丘讓人體會一個困境老人結(jié)晶出華夏最根深的智慧。在科技高速發(fā)展的今天，人類對話交流的語言己經(jīng)有了質(zhì)的變化，中國人用自己的語言文字與不同的民族、國籍、膚色、風俗的人的進行著卓越而妙趣橫生的交流，讓中國人讀懂了世界，也讓世界了解了中國。華夏文明的這棵“大一統(tǒng)”之樹之所以碩果累累，枝繁葉茂，究其原因，是因為文字有深厚的根基。

實際上羑里山丘是一個中華文化偉大的歷程碑，飽含天地萬物以畫、造型、形意結(jié)合的造字，還是甲骨文記載的政治、經(jīng)濟、軍事、文化及社會生活各個方面，都在姬昌老人作了歸納和總結(jié)，成為中國英雄圣賢修煉自身去問“蒼茫大地，誰主沉??？”的宏大智庫，也是中國歷來最廣大庶民百姓、困難小民在困境、災(zāi)難面前的心理疏導(dǎo)。每一個字都是一個故事，都是古人琢磨玩味，以筮卜方式把綱常倫理、人文思考貫通其中。

安陽，一塊華夏寶地，藏在甲骨文和易經(jīng)里的故事太多，磁場太強，吸引了千百年來無數(shù)偉大的頭腦，去研究注釋、去解惑。我就初學(xué)文言文學(xué)生，體會那些文字，琢磨各個時期守正頤養(yǎng)的含義，同街頭巷議的名家交流，又格格不入。宗派萬千，民間多姿廣用，譯注各有千秋。中國古老的、曾經(jīng)指導(dǎo)哥倫布航海發(fā)現(xiàn)新大陸的羅盤針，就是《易經(jīng)》的民間實用儀器，包含著天盤、地盤、人盤。他們千人千面，各取所需，形成兩派十宗及多系學(xué)說。各種學(xué)派都很自信，都自成理論。

萬世師表的孔子發(fā)現(xiàn)易經(jīng)的神奇與高深，五十歲時愛不釋手，發(fā)現(xiàn)當時盛行的分宗曲解，潛入地下成為風水或者巫師的學(xué)說，在教育不發(fā)達、只有極少數(shù)人有文化的情況下，很容易從底層社會、民間卦書、風水的繁盛?？鬃訚撔难辛曌髯ⅰ笆怼保瑹崆衅谕尅耙捉?jīng)”智慧飛起來?！笆怼贝_實以文本出發(fā)，正本清源、上升到政治意識的主流思想，成為“六經(jīng)之首”，曾是帝王科舉的考試的科目。歷代朝廷提倡的主流思想里，時明時暗妙語其中，時至今日，從沒間斷，已經(jīng)成為滲透入文字中的血液，誰也無法割裂。民間盛行的多姿廣用也一直未能黯然下去。

牛津大學(xué)學(xué)者麥格基發(fā)現(xiàn)這部書的神奇，經(jīng)過他的翻譯，1876年《易經(jīng)》英文版面世西方。一下子引起西方學(xué)者的學(xué)易熱潮，稱之為“神諭”。心理學(xué)家、腦醫(yī)學(xué)家紛紛展開多方面研究。心理學(xué)家C.C瓊以“同時性定律”解釋，英國心理學(xué)家斯坦古奇以心電感應(yīng)理論解釋其是“永恒真理”，又有大腦半球理論以“磁場”解釋。全世界多所大學(xué)在醫(yī)學(xué)、心理學(xué)、心相學(xué)、計算機、系統(tǒng)論等多個方面展開了廣泛的研究。已經(jīng)成為當今世界最有誘惑力、分布最廣的中華文化。古人對天地自然的琢磨、以樸素的心智畫字以描繪自然所見、也記錄人們對遇事問神鬼的思考，形意結(jié)合的每個字、每個卦是文化之根，也是中國精神的高度凝練。

我們的祖先在這塊山環(huán)水繞的華夏大地上，用泥土燒陶，發(fā)展為瓷器大國；琢磨陰晴圓缺，山水配置而成陰陽太極，八卦易經(jīng)。通過甲骨的裂紋分陰陽定吉兇，判是非，安心靈。隨著對天地自然、社會人文認識的日益豐厚，商崇鬼、周制禮、秦興法、漢尊儒，唐詩、宋詞···一路走來。漢字也由甲骨文、金石文、秦篆、漢隸、唐宋行楷···從繁到簡，演化過來。人們預(yù)測推理事物發(fā)展的方式，也由易理陰陽二進位推算發(fā)展為大數(shù)據(jù)、云計算。經(jīng)過五千多年的風霜雨雪，數(shù)千計偉大智慧的頭腦不斷研究補益集體智慧的結(jié)晶。她的多樣性、包容性、宇宙性、永恒性，唯物的思辯思想、微積的數(shù)理意識，已經(jīng)成為人類共同的取之不盡、浩如煙海的智慧寶庫。

我在返還高鐵站的路上，翻閱著殷墟及羑里城的圖書，浮想千年時，突然記起一個忘年交，85歲的鄉(xiāng)村老中醫(yī)安排的話。讓我有機會去河南安陽埋甲骨文的地方，給他抓一把埋甲骨文的黃土帶上。我覺得老人自有他的心病，就讓租車匆匆忙忙返還繞道殷墟遺址的公園，在花園的邊緣，偷偷抓了一把黃土包好，放在我的行禮袋里。心想：遺址已經(jīng)下班進不去了，進去也不好取土，反正這小屯村到處是埋甲骨文的地方，纏著甲骨文的脈氣。

那把安陽殷墟抓來的黃土，我專門去送給中醫(yī)老人。我問這土能干啥，他說具有安神作用。老人恭敬地收藏起來，這不容易啊。老人說，這土了不得，情緒亂、發(fā)脾氣、暴怒呈兇的患者，給中醫(yī)里放丁點安陽之土，很靈驗的。尤其那些沖動暴行、呈兇不安的“亢龍”患者，服了安陽之土，會變得敬祖謙卑、安靜溫和、神安氣順了。于是給我也留了一點，我放在書房案頭，每當看到那裝在小瓶里的安陽之土，就想起文字之根的甲骨文，思想之根的易經(jīng)八卦，古人造字卜卦是把自身機遇的變化與自然造化的變化緊密結(jié)合，把自身置于與天地萬物和諧共存之中，清醒地、自覺地、守規(guī)的去立仁行事。那瓶黃土是遠古的文化的源頭，把遠古的信息傳遞給過來，我就安下神來。

我也常常對著那把殷墟之土，思前想后。時代潮流滾滾向前，科技日新月異，文化的研究也日益精深，世界四大文明古國里，三個已經(jīng)被歷史割裂在文物的殘存里，唯有中華文化歷久彌新，傳承延續(xù)至今，一脈相承，枝繁葉茂。時觀眼下，港臺也有不少喝習慣了洋墨水的“亢龍”，暴行呈兇，干起棄根忘祖的勾當，要吃吃含有安陽黃土的那副中藥了。

有生么樣的土，就適合生么樣的莊稼，今天的理論、制度、道路都是貼合中國文化兼收并蓄而來，文化自信是首要的自信，她是從遠古而來的精神源頭。身為中國人，有這樣厚重的根基感到自豪。這種深根廣博、洋溢著安祥氣息的文化，也將是構(gòu)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精神素養(yǎng)。

（2019年7月蘭州靜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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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祁云，男，甘肅禮縣人，甘肅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近百篇散文在國家及省內(nèi)刊物發(fā)表，《鄉(xiāng)戲》《故園那口德高無量的井》《吼秦腔》《祭父》《雨夜憶母》發(fā)表后多次獲獎。出版散文集《生命的背景》《忘卻的月亮》。

顧問

包苞

編輯：夏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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