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報:大疫后遼州溫家崛起

庚子春節(jié)舉國戰(zhàn)疫已十余日,左權縣境內未發(fā)現(xiàn)感染,大幸。這或許是左權人與武漢來往較少的緣故。武漢是高等教育發(fā)達的城市,在武漢讀書的左權籍學子據(jù)說有二十來人,縣上的朋友說:“武漢返鄉(xiāng)者,都已居家隔離?!边|州無恙萬民安,這是每個太行人的心愿。

那么歷史上遼州有無大疫?當時應急機制如何?《遼州志》記載了其中的三起。分別是:

萬歷八年(1580年),大疫。

崇禎六年(1633年)癸酉,大疫。

同治十一年(1872年)冬十月,大疫。

當時情形怎樣?沒有具體說。但是,旱災、澇災,在遼州發(fā)生次數(shù)多。旱澇之后,伴隨著的瘟疫一樣可怕。在舊時代,舟車不行,瘟疫流行,救災異常艱難。王基正在《遼州荒年記》中說:“大祲(jin,不祥之氣;妖氣)之后,繼以大瘟”。所以,疫情雖說三起,但是伴隨旱澇災害而起的“瘟疫”應該多一些。

最令人難以忘記的,是光緒三年(1877年)的災荒。這次災荒算不算遼州有記載以來最嚴重的旱災?尚待研究。看《遼州志》的記載:

三年春,風烈異常,至夏五月不雨,至次年夏四月始雨。百谷不成,民無粒食,鬻妻子,多餓死,人相食。

《遼州志》中記載的《苦荒記》

王基正在《遼州荒年記》說:“州舊有民數(shù):七萬六千二百余口。三四兩年,餓死、逃亡、鬻外民數(shù)四萬九千一百余口?,F(xiàn)實存民數(shù)二萬七千七十九口?!?/p>

是災荒,也是機遇。近代遼州第一大戶——溫家就在這時候迅速崛起了!我的恩師郭健衛(wèi)老師曾下苦功點校、注釋了《遼州志》,他與溫家是姻親,在他的遺稿中留有一篇《光緒災荒與溫家崛起》,他說到光緒災荒時寫道:

大災之后,必有大疫;大疫剛過,又遭風災。五、六兩月,不見雨點,七月十五后,卻陰雨連綿,半月不止。時值盛夏,空氣不清,水源污染,雖有糟糠野菜充饑,但卻難抵疫病流傳,真可謂饑饉尸骨未寒,疫病倒斃無數(shù)。由于人們饑餓體弱,又毫無防范,疫情傳布迅速,老人小孩首當其沖。州西、州北及臨近城邊的東南諸村,疫情尤為嚴重,幾近半數(shù)人家死絕。秋收之時,自己所種莊稼,只好他人收割。九月初七至十四日,秋雨連綿,地里待收和上場待打之莊稼,均霉爛變黑,酸苦難以下咽。緊接著大雪紛飛,煤柴斷絕,天氣異常寒冷。二十一日,又突遭狂風襲擊,地里和場上竟被無情的狂風席卷而去。

天氣轉寒,雖瘟疫停息,卻狼害又起,餓狼膽大兇殘,三五成群,或出沒于村落,或游轉于街巷。有登屋者,有入室者,不少病弱身虛的年幼孩童,被狼咬死或叼走。人們出門皆持刀攜棒;在地勞作,也是背靠著背,以防惡狼傷害。在災害迭至,豺狼擋道之時,知州周伯貞病困交加,死于任上,時在光緒四年十月十三日。

今天的左權人,很難想象143年之前,遼州的凄慘境況。那么,這時候,溫家崛起了。

柏峪村外的玉泉寺。溫家逃難到柏峪村時,這里是一所學校,溫子謀的孩子們經(jīng)常到這里玩耍

溫家先祖明朝太谷縣東部山區(qū)的溫家溝遷入遼縣。起初在遼西之上會村靠給人打工過活,數(shù)代之后,移居高莊村,并在這里發(fā)展了起來。到溫如玉、溫長榮父子,逐漸顯貴。父子互榮家業(yè)旺。還有,溫如玉的妻子、溫長榮的母親豈氏也屬于有遠見的太行山里遙遠年代的女性?!哆|州志》講述了她的故事,非常正能量

豈氏:溫如玉妻。勤儉持家,事二老庭帷,樂其恭順。及失偶,矢志撫孤,恩勤備至,內外無閑言。因嘉慶十九年(1814年)九月,路經(jīng)東鄉(xiāng)馬家樓村,見河路阻隔,客旅難行,目擊心傷,情愿施舍木橋一道,租米一石,為每年搭橋之用費。迄今,人皆稱為義橋。

1814年,僅僅兩百多年前的事情,做了件公益事業(yè),被載入史冊。不過,如果自己家里不殷實,她無法完成此義舉。溫如玉有積累,因為豈氏決定捐橋的時候,兒子溫長榮才十一歲。這時候豈氏或許已經(jīng)守寡了。如果豈氏果真孀居,那么溫如玉活了大概才三十多歲。

溫家真正崛起,是溫長榮的長子、“濟世佳士”溫鍾金。《遼州志》這樣記載:

溫鍾金,字國珍。高莊里人。光緒三年(1877年)歲大祲,赴省請賑,備資一百余千,為辦賑首領,朝夕往來,悉心經(jīng)營。四年(1878年),自本州陳牧蒞任,目睹哀鴻遍野,民皆紫色,即籌米先開粥廠,派吏目謝震督率在城紳董溫鍾金、王永錫、王文華、王正宗、趙邦治、趙琛、劉履恒、趙桂森、孟宗淮、弓鳳梧、溫樸、劉景向等,輪班分日經(jīng)理放飯,至來年秋有食而止。又稟請加發(fā)賑米,派令王至健、孟宗淮、李希泌、武盡美、弓鳳梧、曹敦等前往獲鹿,領用東漕小米回州。陳牧親赴四鄉(xiāng)督帶,在局住鄉(xiāng)紳士三十余人,擇其赤貧人、寡錢病老弱者,先行賑救。又開修造工程,以工代賑。并派溫鍾金、王居中督修天馬山文峰塔。賑事將竣,陳牧又赴省請領耕牛,買補還倉谷價銀萬兩,派令訓導常惟善率溫顯名押運回州,即諭溫鍾金,齊集在局城鄉(xiāng)紳士杜詩才等四十余人,十日一班,輪流用市價收買。三月以來,還倉完竣。又奉前往稟請免丁糧、荒地土、鹽稅,得旨蠲除。陳牧刊印式豁免丁串,派溫鍾金督同各紳,核實各紳查辦保甲善后各事。凡茲一切,均系溫鍾金提綱挈領。三年之際,不辭辛勤,任勞任怨,詢堪稱“濟世佳士”云。

經(jīng)過三代以上的積累之后,溫鍾金爆發(fā)了。他因為在光緒三年(1877 年)賑災有功,報請議敘六品銜,任國子監(jiān)典薄。鄉(xiāng)賢宋樹元所謂“經(jīng)管過縣中財糧業(yè)務”,就是和政府做生意,并做得如魚得水。

《遼州志》中對溫鍾金的介紹

1877 年,溫鍾金已54 歲,家底殷實,可以度過荒歲,而且正是年富力強的好年華,鄉(xiāng)難時刻挺身而出,聲望更隆。郭健衛(wèi)《光緒災荒與溫家崛起》說:

光緒三年大災中,溫鐘金、溫蘊金兄弟除帶頭解囊賑災濟困外,組織發(fā)動紳士商家開設粥廠、救民于水火;協(xié)助州署巡察城鄉(xiāng),維護集市,以保社會穩(wěn)定。隨著災情發(fā)展,溫鐘金又發(fā)動紳士商戶四十余家,募捐銅元七千九百余吊,于東老爺廟開辦賑饑局,救濟饑民三萬余口。受知州陳棟委派,溫鐘金兄弟不畏艱險,兩次帶領駝對前往河北獲鹿屯糧處,領取賑災糧四千余石。隨之又赴口外,趕回皇腸耕牛一百余頭,以助災民恢復生產。大災后,州署糧庫空枯,溫氏兄弟受命協(xié)同州衙主管,東下河北等地,以低價收購糧食一萬二千多石,充實了州倉。

鑒于溫家兄弟在辦賑救災中的貢獻,經(jīng)州議省批,上報朝廷,特批其子侄溫顯達、溫顯通入京師國子監(jiān)讀書深造;溫顯仁、溫顯名議敘訓導待??;溫鐘金議敘六品,住國子監(jiān)典簿,從此溫家步入政壇,家業(yè)日興。到了第三代,大都學業(yè)有成。

經(jīng)光緒三年大難,遼州城宅基地大量荒廢,溫鍾金、溫蘊金兄弟手上有錢,就購置地皮興建私家宅院。到解放前夕,在左權縣城南街、北街,城外的西關,有三處溫家大院。而“顯”字輩的六兄弟都已不少年,尤其是日后成為溫家代表人物的溫鍾金的幼子溫顯名已經(jīng)顯示出了才華。他與同時代的趙琛并稱“溫趙”。

溫家的房子主要在南街,后來改建為南街小學。隨著不 斷改建,溫家老房子難覓蹤影。而西關前街的這處老房子,是經(jīng)溫天 如賣與程家的。程家老太太一百零六歲了,至今仍住在這里,守護著 溫家老宅昔日的余暉。

《光緒災荒與溫家崛起》一文說:“孫輩溫應楷于1926 年山西大學畢業(yè)后,返鄉(xiāng)住遼縣教育會長,國難學校校長等職。為提倡現(xiàn)代文明,傳布科學知識,溫應楷以自己的藏書為主,向親友征集圖書共近萬冊,在三元閣上首先開辦遼縣圖書館,并率先興辦遼縣蛋廠、新生織布廠等現(xiàn)代民族工業(yè),提倡實業(yè)救國,積極投身抗日?!?/p>

災荒之后,溫鍾金、溫顯名父子合作的一塊石碑,至今保留在天馬山高頂上。這篇文章作于光緒五年(1879年),叫《重建天馬山文峰塔碑文》,全文是:

戊寅(1878年)大祲后余□筑□土,凡有善于□□不急除之,有益于□無不急興之矧,遼州風水尤為文運之所栽培者,何不汲汲乎哉?稽遼在前明時雖未顯列仕途,尤□名□□科至□康熙朝,不惟仕途□□即□第亦不□□意者風水之有所損壞耶,抑或文運之有□未培,□□余暇□□□董集而議之。余曰:若東三十里許□天馬山舊有塔焉,相傳以為文明之地,宜重建之。余既考其□之有征復□其名之可住,即督諸工往建之,今落成而又欣為之記。

20 世 紀 30 年 代 的遼縣 城,一切 往事都 成 云 煙。([美] 王晉保 提供)

災荒之后,重啟遼州文明,建造了天馬山文峰塔。溫家父親合作立碑。而溫顯名的一篇《苦荒記》收錄在《遼州志》里。

為什么溫家可以把握住了災荒這樣的機會而崛起呢?因為祖上開始就熱衷慈善的傳統(tǒng)幫助了他們,成全了他們。有的人發(fā)國難財,而溫家以善心賑災,最后取得了在遼州政治、經(jīng)濟舞臺上的地位。一直輝煌到20 世紀30 年代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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