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易《嵩洛訪碑圖》中的歷史建筑記憶

嵩山位于河南登封市,號稱中岳有三千余年。保存有東漢、北魏、隋、唐、五代、宋、金、元、明、清時期的不同建筑或建筑群八百多座。悠久的歷史嵩山贏得了尊崇的社會地位,歷代帝王、官員、文人的紛至踏訪,為嵩岳留下了豐厚的文化遺產(chǎn)。

清嘉慶元年(1796),“西泠八家”之一的黃易來到河南登封嵩山訪碑,其間作冊頁《嵩洛訪碑圖》,共24幀。

黃易像

其中有關(guān)嵩山的訪碑圖共10幀,為后人探尋嵩山金石文物的文化、歷史價值留下了寶貴的資料,也為研究嵩山歷史建筑留下了重要的參考依據(jù)。

圖名分別是《轘轅》《少林寺》《少室石闕》《嵩陽書院》《開母石闕》《中岳廟》《石淙》《會善寺》《嵩岳寺》《緱山》。

《轘轅》

《少室石闕》

《開母石闕》

《石淙》

《嵩岳寺》

少林寺

嵩陽書院

《中岳廟》

《會善寺》

《緱山》

其中,除《石淙》一圖中無建筑外,其他9幅中畫有22處單體古建筑或古建筑群。

寺廟書院建筑為主體、道路村落為陪襯、訪碑人物為點綴、山峰為遠景,如此搭配,一幅幅凸現(xiàn)生機盎然的《嵩洛訪碑圖》躍然紙間,構(gòu)成了一部中國中原地區(qū)上下近三千年形象直觀的建筑史的實物例證。

《轘轅》圖

兩山壑口處的建筑即是“古轘轅關(guān)樓”;轘轅古道中間的房屋是“轘轅關(guān)茶庵”;轘轅古道中行走的一行數(shù)人,就是訪碑人,坐轎者乃是學(xué)者黃易。

《轘轅》局部之“轘轅關(guān)樓”

《轘轅》局部之“轘轅關(guān)茶庵”

關(guān)隘建筑

《轘轅》圖中的主體建筑“轘轅關(guān)樓”,原為控守要塞。地處嵩山太室山與少室山銜接處的壑口,傳說為遠古時大禹治水時所開鑿而成,因地勢險要,有彎道十二,回環(huán)盤旋,來去復(fù)還,故稱轘轅。

公用建筑

《轘轅》圖中的“轘轅關(guān)茶庵”位于偃師參駕店村與轘轅關(guān)樓之間山間古道中間的路旁,面臨對官道,背臨懸崖溝壑,地勢局促,圖中顯示茶庵為一座三開間房屋,現(xiàn)存是四座房屋組成的一組小四合院,均是用山石券砌而成的窯洞式建筑,碑碣文字記載創(chuàng)建于明末清初。

《少林寺》圖

圖中是少林寺天王殿、鐘鼓樓大雄寶殿等建筑。

宗教建筑

少林寺建筑群就是今天的少林寺常住院,始建于北魏太和十九年(495),寺內(nèi)現(xiàn)存明、清建筑三十余座一百余間,每座建筑都承載著令人蕩氣回腸的歷史故事。少林寺是佛教禪宗祖庭和少林武術(shù)的發(fā)源地,成為中國在海外最閃亮的一張名片。

《少林寺》局部之“少林寺建筑群”

《少室石闕》圖

黃易在近距離觀賞漢代少室闕的文字、圖案;畫中少室闕“四阿”式屋頂清晰可見;路旁轎夫在小憩,等候黃易回來。

禮制建筑+宗教建筑

歷代帝王在嵩山為祭祀、封禪、尊崇先賢而修建禮制建筑。此套冊頁中有始建于東漢安帝年間的太室闕、少室闕、啟母闕,統(tǒng)稱“中岳漢三闕”。

《少室石闕》局部之黃易關(guān)碑場景

《嵩陽書院》圖

圖中內(nèi)容有三部分:首先是嵩陽書院大門、先圣殿、講堂、藏書樓等建筑;其次是西漢武帝劉徹賜封的大將軍柏、二將軍柏;最后是大唐碑等文物名勝,這些文物完好地保存到了今天,吸引了眾多中外游客到此覽勝訪古。

教育建筑

經(jīng)認定《嵩陽書院》圖中有26 座教育建筑,分別是講學(xué)建筑、藏書建筑、祭祀建筑、學(xué)舍建筑、庖湢建筑等。

《嵩陽書院》局部之教育建筑群

嵩陽書院始建于北魏太和八年(484),宋代(960—1279)成為全國四大書院之首,是中國最早的書院之一,也是程朱理學(xué)的策源地和傳播中心。其規(guī)劃布局和實物留存獨具特色,對研究中國古代書院建筑形制、教育制度以及儒家文化具有不可替代的標本意義。

《開母石闕》圖

開母石闕即漢代啟母闕,闕頂“四阿”式屋頂保存完好;闕后啟母石,南北呼應(yīng);啟母闕左側(cè)的院落是崇福宮,司馬光《資治通鑒》第9 至21 卷就是在此編纂成書的。

禮制建筑+宗教建筑

崇福宮是北宋專為真宗皇帝祝禧和祈求福佑的場所,范仲淹、司馬光、程顥、程頤、楊時、朱熹等二十余人在此做過提舉、管勾諸官。宮內(nèi)現(xiàn)存明清以后建筑九座。

《開母石闕》局部之崇福宮

《中岳廟》圖

漢代太室闕、中岳廟建筑群、東西天中街傳統(tǒng)村落、文峰塔、黃蓋峰與黃蓋亭、中岳廟公館和議事廳等歷史建筑盡顯畫中。

公用建筑

“中岳廟公館”位于岳廟前西南側(cè),圖中顯示由數(shù)座建筑組合而成。

“中岳廟議事廳”位于中岳廟村西天中街西南,僅一座建筑,面闊五間、進深五架椽,硬山式小灰瓦覆頂,出前廊,明間辟板門,兩次間、稍間均辟圓形窗。該建筑是古時中岳廟天中街村商議承辦廟會、演唱社戲和公議其他事項的地方。

傳統(tǒng)村落建筑

中岳廟村居民擁有耕種、商業(yè)服務(wù)、祭祀、承辦廟會等多種功能。畫中顯現(xiàn)的天中街呈東西走向,以中岳廟大門天中閣為中心,閣東是東天中街、閣西是西天中街,與今天的天中街一模一樣,只不過居民人數(shù)和房屋比過去增加了不少。

《中岳廟》局部之中岳廟建筑群

禮制建筑

中岳廟是歷代帝王祭祀中岳嵩山的神廟,春秋戰(zhàn)國時已有建筑出現(xiàn)?,F(xiàn)存建筑是清乾隆年間依照《清工部工程做法》的標準和要求修建的一座規(guī)模宏大的建筑群。

商用建筑

圖中天中街兩側(cè)皆為商用建筑。用途有飯館、藥鋪、出售碑碣拓片、旅社、生活百貨、燒香用品等店鋪。其布局大都是前商后宅,即前院作商鋪后院作居住的宅院。

《會善寺》圖

會善寺建筑群、唐凈藏禪師塔、東魏中岳嵩陽寺造像碑、倒臥菜地的唐道安禪師碑、寺東塔林和會善寺周圍郁郁蔥蔥的樹林,使這座千年古剎顯得更加寂靜與幽深。

科技建筑

《會善寺》圖中的“凈藏禪師塔”,始建于唐天寶五年(746),是中國最早出現(xiàn)的八角仿木亭式建筑實例,塔體表現(xiàn)出典型的唐代亭式建筑的特征。

《會善寺》局部之“凈藏禪師塔”

宗教建筑

會善寺始建于北魏孝文帝時期(471—499),寺內(nèi)現(xiàn)存元、明、清時期建筑九座,是唐代天文學(xué)家僧一行出家修行之所。

《會善寺》局部之會善寺建筑群

《嵩岳寺》圖

嵩山山坳中的嵩岳寺建筑群、承天宮建筑群、嵩陽書院建筑群和嵩陽書院村共處一幅畫中,與雄峻的中岳嵩山相得益彰,完美和諧。

傳統(tǒng)村落建筑

嵩陽書院村的居民主要是為了耕種書院“學(xué)田”而慢慢形成的聚落。黃易《嵩岳寺》畫中顯現(xiàn)嵩陽書院前為雙溪河,河之南沿偏東稍許,有一片繁茂的樹林,林旁農(nóng)舍簇簇,其地望和今天嵩陽書院村頗為吻合。

《嵩岳寺》局部之傳統(tǒng)村落

宗教建筑

嵩岳寺最具代表性的建筑是嵩岳寺塔,建于北魏正光年間(520—525),是中國現(xiàn)存年代最早的磚塔,也是世界上現(xiàn)存最早的筒體建筑。該塔造型是中國建筑藝術(shù)西域建筑藝術(shù)交流結(jié)合的完美見證,在世界建筑史上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

《嵩岳寺》局部之嵩岳寺

《緱山》圖

緱山位于嵩山西麓,山巔升仙太子廟是為紀念西周靈王的兒子王子晉嵩山修道成仙而建。廟旁清乾隆皇帝御碑亭及御碑引人注目。

《緱山》局部之升仙太子廟建筑群

《嵩洛訪碑圖》中的嵩山歷史建筑蘊含了諸多文化元素,其價值主要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

首先,在建筑文化傳承方面起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圖中涉及的東漢、北魏、隋、唐、五代、宋、金、元、明、清時期的歷史建筑,在二百多年前的清嘉慶元年,這些建筑的現(xiàn)狀瞬間在黃易筆下以圖畫的形式保留下來。畫中直接反映出的建筑環(huán)境、建筑布局、建筑特征等諸多文化信息,多是用文字無法描述出來的。

其次,為已消失的建筑提供了歷史依據(jù)。成為研究古代嵩山建筑歷史不可或缺的重要文獻資料。

最后,具有方志的學(xué)術(shù)價值。根據(jù)黃易的《嵩洛訪碑圖》,再結(jié)合黃易寫的訪碑日記,能準確厘清碑碣與建筑、建筑與古樹、建筑與道路、河流與建筑、嵩山與建筑的原始環(huán)境關(guān)系。

這套冊頁雖屬山水畫系,但意圖不在描繪嵩山風(fēng)景名勝的秀麗和神奧,而在于突出文物建筑或古碑石的保存現(xiàn)狀。

這與黃易并非專職畫家,作畫只是記錄訪碑的過程有很大關(guān)系,其畫技和內(nèi)容雖無刻意創(chuàng)新意識,卻在無意中保留了嵩山歷史建筑及其環(huán)境的真實現(xiàn)狀,留下了無可替代的文獻資料。

本文改編自《中國美術(shù)》2018年第2期

作者:宮嵩濤

《黃易<嵩洛訪碑圖>中的嵩山歷史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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