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物 | 北大里的大師寓所——燕南園50號

編者按

大師身邊宜聆教,在燕園,大師的身影絕不罕見。一草一木,仿佛都寄寓著大師的精神;一磚一石,似乎都沾染著大師的風韻。在“風物”系列欄目中,我們將逐一探尋燕園里那些大師曾居住過的寓所,記錄磚瓦木石等“風物”;更要透過這些風物,講述這些大師的經(jīng)歷和故事,以睹大師的“風范”和“風采”。今天,讓我們從燕南園50號說起吧!

燕南園——燕園中的一塊圣地

在燕園南部勺園舊址的東側,有著這樣一座“園中之園”:一段低矮的圍墻將一方土地與外界隔絕開來,驅走了宿舍區(qū)的喧囂,也阻擋了來自二體球場的嘈雜;蓊蓊郁郁的草木在這園子里肆意地生長,路邊時而有昂首闊步的喜鵲,時而可見慵懶地打著盹兒的貓咪;爬滿青藤的房屋掩映在綠蔭里,悄無聲息地訴說著這方土地的漫長過去,我們還能嗅到這里的名師名士的氣息。

這座園中之園便是燕南園,這里的環(huán)境是如此清幽靜謐,無數(shù)大師從這里走出,毫不夸張地說,燕南園就像是燕園中的一塊“圣地”。

燕南園的歷史,可以追溯到燕京大學成立之初。

1919年前后,北京匯文大學、華北協(xié)和女子大學和通州協(xié)和大學三校陸續(xù)合并,成立一所新的大學——燕京大學。1925年,燕京大學遷入北京西郊的新址,也就是現(xiàn)在的燕園所在的地方。那時的燕京大學地理位置較為偏遠,學校對教職員住宅的建設也便頗為重視,燕南園就誕生于那個時期。

燕南園里的教職員住宅采用的是美國城郊庭院別墅的模式,一色的灰磚小洋樓,不同于教學區(qū)和辦公區(qū)的中國傳統(tǒng)建筑風格。這些住宅從內到外的建筑工藝都十分精細,門前屋后還配有花木繁茂的庭院。為了給居住在這里的教職員提供一流的條件,當時燕南園的建設可謂不惜工本,此后幾十年內都鮮有教師住宅能夠與之媲美。

燕南園里共有十七幢住宅。1952年,燕南園隨燕京大學并入北京大學,按照當時所有中外教師住宅的編號順序,這里的住宅被定為51號到66號,并沿用至今。20世紀50年代初,燕南園西墻的北端向外延伸,新增了一個宅院,編號為50號。

這十七幢住宅形態(tài)不盡相同,雖都是做工精細的西洋建筑,外形卻并不奢華,一如那些曾經(jīng)居住在這里的人們。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痹?jīng)在燕南園居住過的,多是大師級的人物,比如歷史學家洪業(yè)、向達、翦伯贊,哲學家馮友蘭、湯用彤、馮定,數(shù)學家江澤涵,物理學家周培源、饒毓泰、褚圣麟,經(jīng)濟學馬寅初、陳岱孫,語言學家王力、林燾……正是這些大師為燕南園添了許多靈氣,使其成為偌大校園里一道別致的風景。

燕南園50號的向達——優(yōu)秀的學者和可敬的教師

在燕南園的西北角,靠近燕南園的入口、被人們稱作“大下坡”的地方,有一幢不起眼的低矮平房,平房的左側安著一塊門牌,上面寫著“燕南園50號”。

這幢平房處在燕南園靠外側的角落里,在風格上,它與燕南園的其他建筑也有些格格不入。這就是20世紀50年代初燕南園新增的一個宅院,它曾經(jīng)是原北京大學圖書館館長、歷史學系教授向達先生的住處。

向達,字覺明,亦字覺民,筆名方回、佛陀耶舍。1900年2月19日生于湖南溆浦縣,土家族

向達是著名的歷史學家、考古學家和目錄版本學家,也是北京大學歷史學系教授、曾任北大圖書館館長。他以研究中外文化關系史著稱,是我國早期研究“敦煌學”卓有成就的學者。

向達先生的學術成就是舉世公認的。他生前主要從事中西交通史的研究,同時也旁及敦煌學、目錄版本學和少數(shù)民族史等領域,并在這些研究領域都取得了卓越的成果。

在中西交通史的研究方面,向達先生發(fā)揮了開創(chuàng)性作用。在20世紀30年代,中西交通史的研究領域幾乎為一片空白,向達先生和馮承鈞先生、張星烺先生三人為我國的中西交通史研究開創(chuàng)了新的局面,被時人稱為“北大三杰”。他在而立之年就完成了兩部重要著作《中外交通小史》和《中西交通史》,這是他畢生從事中西交通研究的可貴萌芽。

除此之外,向達先生還是我國“敦煌學”的開拓者之一。1942-1944年間,向達先生曾兩次赴敦煌考察,取得了相當豐碩的成果。他第一次從考古學意義上提出了莫高窟的保護問題,并撰寫發(fā)表了《論敦煌千佛洞的管理研究以及其他連帶的幾個問題》,促成了敦煌研究所的成立和敦煌石窟保護工作的實施。他還開拓出考古、美術史、歷史、文獻等多學科綜合研究的新路,這在以《瓜沙談往》為題發(fā)表的四篇文章中得以顯現(xiàn)。

向達先生一生著譯豐富,撰寫了百數(shù)十篇表達自己真知灼見的學術著作,校注過如《西洋番國志》、《鄭和航海圖》等重要典籍。季羨林先生曾經(jīng)評價他說:“無論是學術方面,或者是道德方面,向先生都是一流的?!?a href='/riben/' target=_blank>日本東南亞史學者山本達郎也曾說:“小生從大學時代起,就已拜讀向先生的著作,受益匪淺,雖未能謀面,但一直十分仰慕先生?!?/p>

在專注于自己讀書治學的同時,向達先生還是一位可敬的教師,許多學生在回憶向達先生時,都表達了自己內心的尊敬與愛戴。

《向達學記》輯錄了向達先生的同輩學人、弟子從學者對其授業(yè)、治學、著述的真實記述

“在不少師長中,唯有向達(字覺明)先生對我教育最多、影響最大,至今時時懷念,故在記憶中仍保存著一些他的事跡?!o人的最初印象是一位約近五十歲的中年教授,身軀寬大而結實,穿著臃腫的薄棉襖,面容黧黑,五官大而端正,戴著近視鏡,一頭黑發(fā)。他先走下講臺親手發(fā)給我們油印的講義,全是文言,字體端秀,應是他手刻的,然后神態(tài)凝重、聲音低沉,低頭看著講稿開講,偶爾在黑板上寫些難字或英文,又轉身低頭續(xù)講,不看聽眾,直到下課。我本科肄業(yè)時及畢業(yè)后聽過他講的唐代俗講考,唐代刊物考,南詔史和中西交通史,上下千年,縱橫萬里,貫通中外,其知識的廣博使我這一求知若渴的青年,聽來如癡如醉。”(鄧悅齡《憶向覺明師》)

“他實際上是一位誨人不倦,對后進懷著火一般熱情、和藹可親的導師?!谑占牧戏矫妫X明師一方面絕不包辦代替,只是給我指出一個大的范圍,要我運用學到的目錄學知識自己動手去搜索?!硪环矫妫瑢τ谀切┧约赫洳囟趫D書館又不易找到的文獻,他又毫無保留地提供給使用。……我寫出論文初稿后,覺明師又細心審閱。當時還是經(jīng)濟困難時期,我們學生用的稿紙,紙質甚劣,格子又小,但覺明師還是逐字逐句細閱,不妥處加以批改。稿紙上寫不下批語,就貼上許多浮簽,用朱筆一筆一劃地寫上他的意見?!保愔浅断蜻_先生指導我寫論文》)

勤勤懇懇,誨人不倦,向達先生以其淵博的學識、和藹的態(tài)度和嚴格的要求影響并引導著一代代后生,不知不覺中,自己也以一位可親可敬的教師的形象,永恒地留在了學生的心目中。

心學術,教書育人,這條平平淡淡而又別有滋味的道路本應是向達先生最好的歸宿,“文化大革命”的到來卻使這一切成了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1966年11月24日,在這一陰冷的冬日,向達先生在疾病和批斗的折磨下,含恨離開人世。當我們站在時光前回溯這一切時,向達先生依然作為一名純粹的學者和良師而存在于我們的認知里。

只不過,現(xiàn)在的燕南園50號已空無一人,庭院也變得破敗不堪。房屋附近破舊的磚瓦,無人清掃的枯枝落葉,還有庭院中肆意生長的雜草,無一不在向我們訴說著這幢住宅今日的荒涼。

不過,在這個庭院里也不乏充滿生命力的存在。低矮的平房前高大的樹木依然生機勃勃,在這已經(jīng)入冬的時節(jié)仍在用力地吐露綠意,即使無人照料也頑強地、驕傲地生長著。

參考

《北大燕南園的大師們》 肖東發(fā)、陳光中 著

《風范 北大名人故居及軼事》肖東發(fā)、陳光中 主編

《向達學記》 沙知 編

《燕南園往事》樂黛云、湯一介、湯雙、湯丹 著

編輯:陳立雪、譚詩穎

圖片:穆天樂、李津、鄭祎晨

責編:鄭方圓

排版:閆鳳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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