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帝兩次登頂泰山究竟所為何事?

在國家祀典上,清承明制,仍行五岳之祀。在清代的山川祀典中,五岳居首,而五岳祀典中以東岳為最。代表東岳神靈的東岳大帝,清廷稱之為泰山之神。北京朝陽門外東岳廟所奉的東岳大帝列為群祀,而其他四岳的神靈沒有這樣的禮遇??滴醯?、乾隆帝東巡,無不親臨岱廟向東岳大帝行二跪六拜之禮。

此外,清廷對東岳泰山的奉祀,還有天壇的五岳神配享。在東岳大帝之外,清廷還崇奉泰山女神碧霞元君,相關(guān)祭禮包括京東丫髻山的拈香禮,紫禁城廣生樓、圓明園廣育宮等處的皇家內(nèi)祀等。需要注意的是,清代前中期國家對東岳神靈的祭祀重心逐漸從東岳大帝轉(zhuǎn)向碧霞元君。

康熙帝眷顧碧霞元君

碧霞元君在康熙時期多得清廷的青睞??滴醵辏?684),康熙帝第一次東巡時親往泰山之巔在碧霞祠拈香。康熙二十八年(1689)正月,康熙帝諭令以后每年調(diào)撥一部分泰山的香稅、錢糧給予泰山上下奉祀碧霞元君的祠廟,“使上下岳廟與元君諸祠守祀者得有資賴,曉夜盡心,兼可時加修葺,以壯往來觀瞻,示朕崇祀之意”。

在其看來,碧霞元君與東岳大帝是同等威靈的泰山之神,應(yīng)盡心崇祀??滴醯墼鴥纱蔚桥R岱頂,七次派官員赴泰山祭祀東岳之神,并為碧霞宮賜匾“坤元葉應(yīng)”。他解釋說,東岳“為五方之長,發(fā)生萬物”,祭祀泰山旨在“為蒼生祈福”。為贏得漢族士子與民重的人心,鞏固清廷政權(quán),康熙帝十分注重接納并支持華北區(qū)域原有的信仰習(xí)俗,如管子所言,“順民之經(jīng)在明鬼神,祗山川,……不明鬼神則陋民不悟;不祗山川則威令不聞”。對于王朝時代的人君而言,通過明確鬼神之存在,祭祀山川之神靈,可以更好地教化民眾,推行政令。

除了登岱為碧霞元君拈香外,康熙帝還重修京師專祀碧霞元君的護(hù)國洪慈宮。該宮興建于明代年間,即京師五頂之一的“西頂”。康熙甚重此廟,曾兩度重修,將其名更為“廣仁宮”,還親自題寫以下匾額:廣仁宮正殿殿額“金闕宣慈”,宮門坊楔內(nèi)額“泰岳同瞻”,外額“坤貞普育”;左坊內(nèi)額“安貞福地”,外額“弘育仙部”;右坊內(nèi)額“資元真境”,外額“懷保春臺”。

廣仁宮重修一新后,康熙帝親往朝拜上香,“仰祝圣母之釐,俯介生民之祉,以祈純嘏,以鞏皇圖”。他期望碧霞元君以其神力護(hù)國佑民,鞏固皇權(quán),體現(xiàn)上天之“仁”,即“稚者得以長,壯者得以樂,老者得以安,期于生齒殷繁,兵刑寢息,民無夭札,物無疵癘,總一以仁推之而有余”。

康熙四十七年(1708)所立的《圣祖御制重修西頂廣仁宮碑》稱:“(碧霞)元君初號天妃,宋宣和間始著靈異,厥后御災(zāi)捍患,奇跡屢彰,下迄元明,代加封號,成弘而后,祠觀尤盛?!?/p>

由此可見,康熙帝對碧霞元君懷有比以往更強(qiáng)的好感,認(rèn)為她是一位十分靈異的女神,對維護(hù)天下安泰厥有大功。只不過,他將碧霞元君的神跡附會到了“天妃”媽祖的身上。為表示信奉碧霞元君的誠意,康熙帝還親書《天仙玉女經(jīng)》,賜予廣仁宮??滴跄觊g,內(nèi)務(wù)府多次派大臣前往廣仁宮拈香。不過,此時期的碧霞元君仍是民間神靈,并未被納入朝廷的祀典。

除了在泰山與京師奉祀碧霞元君外,康熙帝還曾數(shù)次到京西妙峰山、京東丫髻山、永平景忠山等地的泰山行宮,為碧霞元君拈香。

康熙帝對碧霞元君的虔誠奉祀,既有儒家“祭如在”的禮儀精神,也有滿族之薩滿教信仰的巫術(shù)風(fēng)格與神秘主義色彩。孔子所言“祭如在,祭神如神在”,明確說明祭祀禮儀最重要的是態(tài)度與意愿要恭敬、虔誠,以至于所祭祀的神靈好像真的存在一樣。而神靈是否真的存在無須討論,儒家只建構(gòu)、傳承活人的此岸的文化世界,不探究人生前死后的鬼神世界。

儒家的祭祀精神落實到政治現(xiàn)實的祭祀禮儀層面上,還要分成官與民兩個層面來看。依照荀子的闡釋,神道設(shè)教的祭祀之禮,“其在君子,以為人道也;其在百姓,以為鬼事也”;“故君子以為文而百姓以為神”。

其本意說祭祀的吉禮制度所關(guān)聯(lián)的彼岸鬼神世界在君子看來只是一種文化,但在百姓看來,它就是一種真實存在的鬼神世界,一種與陽界并存而且能夠互動的陰界。宋代儒家援佛之后增加了對鬼神世界的關(guān)注,張載有“祭接鬼神,合宗族,施德惠,行教化”之說,朱熹同樣認(rèn)為“天地是體,鬼神是用。鬼神是陰陽二氣往來屈伸”。

這意味著鬼神是“陰陽二氣往來屈伸”的功能或表現(xiàn)形式,由此容易轉(zhuǎn)化出一個具有人格主體意識的鬼神世界。在這一點(diǎn)上,儒家與民間的鬼神信仰可以相通相協(xié)。薩滿教信仰以萬物有靈論為基礎(chǔ),具有多神信仰的特色,該教的巫師(即介于神與人之間的薩滿)可以通過跳神儀式與神靈溝通,達(dá)到支配神靈之力的目的??滴醯墼叛鏊_滿教,又奉行宋明理學(xué),同時還崇信佛教,這就會自覺不自覺地認(rèn)同鬼神世界真實存在的觀念。對其而言,碧霞元君的祭禮既是官方的“文”,也是民間的“鬼事”,二者并存而不矛盾。

康熙帝熱衷于奉祀碧霞元君,為雍正時期奉祀碧霞元君的常例化奠定了基礎(ch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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