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來在淮安的最后一個讀書處尋蹤

周恩來從童年到剛剛步入少年,經(jīng)歷了好幾個讀書處:五歲始進的駙馬巷家塾,六歲秋天插進的外祖父萬氏家塾,一年后由嗣母與生母操辦并另聘先生執(zhí)教的陳家花園家塾(1),九歲夏天逗留過的寶應縣表哥陳式周書房(2)。

那么,從九歲當年回到駙馬巷老家,至十二歲離開老家去東北讀書,這兩年多時間,接受能力超常的少年恩來,難道繼續(xù)呆在家塾里接受那位沒有報酬、教無定時的應差先生教育(3)?難道這段時間成為他讀書歷史的空白?

圖一 大鸞在龔氏私塾

據(jù)相關資料得知,這段時間,大鸞(周恩來乳名)曾被姨表舅(嗣母的姨兄)龔蔭蓀主動接到了龔氏家塾寄讀。龔蔭蓀早年曾是康有為、梁啟超的崇拜者;當他看到改良主義在中國行不通,就改走革命派的道路,成了孫中山的一名忠實信徒,終年奔波于上海、武漢南京等地,不惜變賣家產(chǎn)支持革命。他雖受封建教育,但不尊封建禮教,不讓家人給女兒纏足,主張男女平等,讓女兒在家塾里和男孩一塊讀書識字,鼓勵她們自立自強,學好本領,將來干一番自己的事業(yè)(4)。姨表舅龔家和外祖父萬家一樣,也有豐富的藏書,不同的是還有一些宣傳近代科學與西洋文明的書刊。(參見圖一,懸掛在周恩來故居的少年大鸞在龔氏私塾版畫)正是在這里,大鸞不僅知道了“百日維新”,知道了孫中山(5),還讀到了問世不久的《革命軍》等當時的一些禁書。他正是在家庭衰敗、備嘗人情冷暖的困境中,得到心靈的慰撫,并萌生了向往光明、追求進步的新思想。還值得一提的是作為表舅朋友的塾師周先生,是個憤世嫉俗的落第秀才,開明正直,治學嚴謹,不僅書教得好,而且書法造詣頗深。在大鸞依祖訓練顏體已有一定功力的基礎上,周先生教他增練魏碑,以添加他筆鋒中的陽剛之氣(6)。周總理那獨特的書法風格,正是在這里定型的。

從相關資料中,我們還得知,解放初的1952年,周總理在上海會見龔家私塾的同窗表姐龔志茹,共同回憶了這段難忘的生活之后,深情地作出評價:“就童年所受教育而論,表舅可算是我政治上的啟蒙老師,我們的周先生算是我文化上的啟蒙老師?!保?)可見,龔氏這一讀書處對他的影響,遠勝于以前幾處。

按照上述有限的資料,人們只能籠統(tǒng)地知道,龔家在東門。我們在東門大街和東長街,尋訪許多老人都一無所獲。后來看到揚子晚報某文記載的一段內容:“陳媽……有時便帶上大鸞去看她住在淮安東岳廟(街)的姨媽,也就是大鸞的姨外婆。”(8)在這段敘述的提示下,我們將龔氏家塾的尋蹤范圍劃到了岳廟東街。

圖二 光緒卅四年(1908)測繪

辛亥革命前后的東岳廟街,東起紫霄宮,西至岳廟市口的“東岳勝境”牌樓,全長約300米。在人們印象中,這里住戶比較稀少,街東頭大都是菜園和蘆葦塘(參見圖二,1908年江北陸軍學堂學生用經(jīng)緯儀對府城進行科學測量的地圖),在街西頭的住宅區(qū),有兩處房屋跟普通刨菜園人家明顯不同:一處是街南側距東岳廟大門約70米的陳家大樓,一處是街北側距東岳廟大門約50米的譚十奶瓦房。而十奶私下里都跟人講,這是龔家的房子。這就暗合了現(xiàn)有資料中提到的清廷滅亡前夕,龔蔭蓀受同盟會的派遣去湖北組織和領導新軍起義,最后一次離家遠行不久便被抄家的那次變故(9)。

圖三 屋面損壞蹊蹺

正因為高大瓦房并非譚十奶祖產(chǎn),1956年合作化運動中才先后讓給聯(lián)合三隊辦幼兒園、作小隊房。上世紀八十年代初,隨著市場經(jīng)濟的發(fā)展,聯(lián)合隊解體,蔬菜地上逐漸蓋上房子。1990年,戴姓買下了位于龔宅堂屋東邊、本是衛(wèi)城隍廟廢墟的一塊地皮,蓋起了兩層小樓房。同年,另一戶直接搬進龔家堂屋;可隨著法制的不斷建全,這一戶終因手續(xù)不全而未能辦成產(chǎn)權證,更翻蓋不了樓房,不久就搬走了。如今,堂屋被一家在街頭賣水果的王姓借居。堂屋東一間屋頂上的成片小瓦,不知何故嚴重缺損,早已透光漏雨(參見圖三,屋面損壞蹊蹺),有倒塌的危險,亟待搶救。

結合各位老人的回憶及相關資料的記載,我們基本確認龔蔭蓀故居就是周恩來在老家的最后一個讀書處。并對龔宅原先布局產(chǎn)生了如下大致印象:

龔宅有三幢正屋,三進院落。迎向大門的本是寬敞明亮的外客房,因主人常年不在家,改作家塾(10),中一間北墻開有通向后屋之門,門前有白屏門相界。最后一幢是大七路三間的祖堂屋。祖堂屋兩邊蓋有廂房,東邊一間,西邊明二間暗三間。

畢竟主人見多識廣,思想開明,為增加室內采光量,將窗戶頂部一律處理成拱形,而將拱頂下兩側窗壁處理成內口寬、外口窄的內“八”字形。為增加安全性,也一反傳統(tǒng)的方木欞,而改為鐵窗欞。

如今,在原宅與原衛(wèi)城隍廟之間,已開辟南北向獨頭小巷。龔氏堂屋面前一家門牌是“岳廟東街31號”,與龔氏堂屋西山墻相毗鄰的一家門牌是“33號”,與東山墻相毗鄰的一家則是“35號”,唯獨龔家這三間沒有門牌,號碼順序也被隔掉了。

在尋訪調查中,有兩個人提供的情況特別令人感興趣。

圖四 96歲陸九奶的回憶

一個是住南門外大女兒家的陸劉氏,人稱陸九奶(大排行笫九),2007年94歲(屬龍,見圖;前年102歲才去世)。天氣好時,九奶能在門口練兩小時慢跑,所以精神矍鑠,口齒也很清楚,對過去的事記憶猶新。每次見到我們都果斷地說:是龔家房子,后來才是譚家住的。她大女兒一歲時(1947年)夏季發(fā)水,自家房子倒塌了必須大修,本想借譚十奶處臨時擠住,終因實在擠不下才去陳家大樓借住,后來又搬到距龔家堂屋約80多步的西北方向的蝴蝶廳(沈公館家,今楚州區(qū)衛(wèi)生局內,蝴蝶廳還在)借住下來。

圖五 陳殿元的回憶

另一個是2007年67歲也屬龍的陳殿元(見圖)。他小時經(jīng)常去龔家大瓦房一帶頑耍,記得笫一次解放不久,國民黨飛機耒轟炸高等法院所在地的紫霄宮、鹽城專員公署所在地的東岳廟,連帶誤炸了龔家前面的兩幢瓦房。后來一些大孩子來廢墟上扳鐵窗欞換糖吃。他還記得最后一進院心較扁;西側廂房明二間暗三間,與堂屋西山相套;他甚至記得堂屋西山墻上留有曾與廂房相連的石灰印。

陳殿元當兵前作為淮陰技校學生,在位于清江浦的華東電力建設局第三管理處接受培訓,培訓地點剛巧設在今清河區(qū)周恩來童年讀書處身底。那時萬家房屋已片瓦無存,廢墟上搭起的工棚,就是學生住地。他說:后來的童年讀書處可能是按回憶在原址重建起來的;我們這里有現(xiàn)成的大堂屋,更有條件依原格局恢復齊全追隨孫中山先生的龔蔭蓀故居,更重要的是同時恢復齊全了周恩來在蘇北的最后一個讀書處。

我們認為,在地方財政不寬裕的情況下,暫不搞拆遷恢復工程,只需對此處無主房的東一間屋面緊急搶修,并抓緊釘上文物保護牌。我們期盼著:經(jīng)權威部門對這一處的調查核實,將填補了開國總理少年成長史上一個重要轉折階段的空白!

資料來源

————圖六 秦九鳳與前來尋根的龔氏后代在堂屋南墻敘舊交談————

(1)《周恩來與故鄉(xiāng)江蘇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2版,13頁。 《童年周恩來》馬曉峰著,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1997年版,64頁。 《永恒的足跡》中央文獻出版社2008年版,9頁

(2)同(1):《周》15頁;“童”71頁;《永》16—18頁。

(3)《周恩來童年》陳民牛、汪雷著,新疆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36頁。

(4)《周恩來家世》李海文主編,黨建讀物出版社、中國青年出版社1998年版273頁。

(5)《周恩來傳(一)》中央文獻出版社1998年版,6頁5-10行;《周恩來青少年時代的故事》周爾均、周秉德主編,江蘇文藝出版社1997年版,小學版28頁第1段,中學版25頁第3段。

(6)同(3)38頁。同(4)273頁。

(7)《周恩來與故鄉(xiāng)》72頁?!吨芏鱽砑沂馈?3頁倒9行、倒3行。

(8)《周恩來的五位母親》作者黃亞和、趙煌,揚子晚報1993年7月1日第八版。

(9)同(1):《周》21—22頁,《童》88頁。同(3):49頁。

(10)《童年周恩來》88頁5-7行。

淮安文史網(wǎng):

本文作者:樊國棟

涂壽洪

章來福

本文編輯:黃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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