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村阻擊戰(zhàn)81年紀念日,僅以此文告慰英靈?。ńM圖)
秦(昌銀)光,攝于延安
對于“蘇村阻擊戰(zhàn)”,許多在山東和冀魯豫工作戰(zhàn)斗過的領導同志都有回憶和記載,但真正詳實記錄戰(zhàn)斗細節(jié)的只有我的父親,因為他是這次戰(zhàn)斗指揮員中的唯一幸存者。
潘溪渡大捷,給回師華北的日軍木村師團當頭一棒。駐南京的日軍總司令岡村寧次郎得悉后惱羞成怒,急欲報復。他責令駐華北派遣軍司令官畑俊六對魯西軍民發(fā)動空前規(guī)模的大掃蕩。畑俊六很快從津浦、隴海、平漢鐵路沿線抽調21師團、32師團和騎兵旅團各一部,共8000余人及偽軍7000余人。配備汽車500余輛,坦克20余輛,飛機10余架,大炮10余門。于1月15日兵分六路,采取分進合擊戰(zhàn)術,向魯西軍區(qū)的濮范觀朝等縣猛撲而來,妄圖一舉摧毀我魯西抗日根據(jù)地,消滅我軍主力部隊和黨政軍首腦機關,要“奪回大炮,活捉楊勇”。
1月16日下午,鐘營長傳達了軍區(qū)首長的指示,并指出了特三營的基本任務是保衛(wèi)魯西軍區(qū)黨委、行政主任公署、軍區(qū)首腦機關和群眾團體的絕對安全。并將大部重機槍等武器調集給特三營。
17日凌晨,部隊在馬集接到宿營命令,大意是:令特三營營部率9、10兩個連進駐蘇村,向朝城方向警戒,要構筑防御工事……。部隊冒著凜冽的北風,于1月17日(陰歷臘月二十二)清晨來到蘇村。
先是9連哨兵報告,東北方向發(fā)現(xiàn)敵人的汽車。話音剛落,9、10連的哨兵相繼鳴槍報警,鐘營長披了衣服提著盒子槍,帶領我的父親和4名通訊員向9連方向跑去。剛到9連陣地,就看見6輛滿載日軍的汽車,向蘇村飛馳而來。待敵人進入我交叉火力圈時,機槍、步槍一齊開火,敵人的汽車被迫停止前進。未被打中的日軍,紛紛從車上翻滾下來,組成戰(zhàn)斗隊形,托槍挺胸的向村東9連陣地沖過來,遭到我方猛烈火力的射擊,殺傷過半。部分未被打死的日軍趴在地上不敢動彈,等待后援。由于軍區(qū)機關將重武器全部調給特三營,所以數(shù)十挺重機槍一響,敵人以為包圍了冀南軍區(qū)首腦機關,大批敵人的后援部隊趕到,數(shù)十輛汽車停在400米以外,幾百名日軍跳下汽車,在幾十挺機槍和幾十門小炮的掩護下蜂擁而來。戰(zhàn)斗打得殘酷膠著,敵我都有傷亡。上午10點多,雙方停止了射擊,戰(zhàn)場一片寂靜。這意味著更殘酷的戰(zhàn)斗即將來臨。戰(zhàn)士們忙著修復工事,包扎傷口,準備彈藥。由于彈藥消耗太大,有的同志的子彈和手榴彈已經快打光了。父親和鐘營長商量,建議將9、10兩連的兩個新兵排撤出戰(zhàn)斗,把他們的彈藥和刺刀補充給老戰(zhàn)士,同時決定把重傷員抬走。
這時,敵人開始用汽車拖著大炮,載著士兵向蘇村南、北兩翼運動,從鄆城出動合擊馬集的鬼子也從南方轉向蘇村合圍而來。
鐘營長命黃連長派人用幾輛大車和木料石磙堵住村口,防止敵人坦克進來。然后準備到指揮所去商量下一步作戰(zhàn)方案。他剛站起來一顆子彈打中他的左臂。四架敵機從東北方向飛臨頂空盤旋,俯沖掃射。鐘營長說:這里作指揮所,看不見敵人,應該把指揮所設在村北。10連連長朱少清用綁帶掛著胳臂來報告:敵人正向南運動,可能要從南面進攻??紤]他打傷了右臂,戰(zhàn)斗有困難,決定讓他帶著兩個新兵排到馬集司令部去報告情況。電話員從7里外的馬集拉來電話線接通了電話。鐘營長拿著話筒“喂!喂!”的喊,話筒里光吱吱響,就是聽不清,邱主任和邱教導員也都聽不清,他倆急得出了滿頭大汗。父親接過話筒,蹲在地上屏住呼吸,用手按住左耳,側耳傾聽,才聽清是何德全參謀長講話。父親說:我是特三營。從朝城來了幾十輛汽車,滿載著日軍。我們有近20人傷亡,能參加作戰(zhàn)的人員有4個排,加上營部一共不到130人。東西的敵人大概有一個聯(lián)隊,有幾十輛汽車,10門大炮,1000多人,加上看見的4架飛機,后邊還有騎兵和坦克。現(xiàn)在西南面又發(fā)現(xiàn)100多輛汽車正在向蘇村駛來。參謀長指示:敵人把你們當成首腦機關了,你們要堅決頂住,牽制敵人,掩護首腦機關安全轉移。
經過研究,特三營指揮員們做了最壞的打算:死守蘇村,與蘇村共存亡。節(jié)省彈藥,銷毀文件,隱蔽傷員。如果前沿壓力過大,傷亡過多,失去指揮,就退到村里同敵人打麻雀戰(zhàn),狠狠地打擊和死死地拖住敵人。
上午11點多,敵人部署完畢,開始向蘇村瘋狂地炮擊。步兵從南北兩側向我采取鉗制行動,主要兵力仍集中攻擊東面的9連。打得正激烈的時候,9連通訊員報告:黃連長身受重傷,拉響了一顆手榴彈和沖上來的日軍同歸于盡,部隊沒有人指揮,現(xiàn)在撤下來了,敵人攻進了村。鐘營長命令父親:秦昌銀,你快去組織反擊,奪回陣地,一定要把敵人打出去!父親跑到村子中間,看見9連的戰(zhàn)士們邊打邊撤,幾十個日軍架著一挺輕機槍趴在東街向西射擊。他站在街北面一個胡同口,將撤下來的幾十名戰(zhàn)士招呼到一塊,迅速向他們傳達了軍區(qū)首長的命令和營里的決定。這時,4架可惡的敵機又在頭頂上瘋狂肆虐,低空盤旋,發(fā)出刺耳的尖叫聲。父親命令機槍手胡敬忠:打!他斜掛槍帶,仰起槍口就掃。剎那間,一架敵機拖著長長的濃煙尾巴向東北逃遁,其余的也不敢低飛了。父親命一排長帶人沿南墻沖,他自己帶人沿北墻沖,在東街被敵人用機槍封鎖住了。他一面命令機槍掩護,敵人的火力立刻被壓制下去;一面又命令吹響沖鋒號,他高喊:同志們沖?。槿嗣窳⒐Φ臅r候到了!戰(zhàn)友們爭先恐后,奮勇殺敵。攻進村的敵人被打得退出村子,失去的陣地重新被奪了回來。鐘營長帶著幾名戰(zhàn)士、通信員和一些子彈手榴彈,前來支援。忽聽南面槍炮聲密集,鐘營長說:副教導員,快到10連看看。
父親背了一支鋼槍來到街上,從敵人尸體上取下幾排子彈,見10連戰(zhàn)士邊打邊撤,指導員嚴海元正在指揮抵抗。便說:你趕快組織反擊。敵人的4次攻擊均被我們打垮,他們更認為軍區(qū)和楊勇司令員就在蘇村,便調來了所有的預備隊,采用肉刀子戰(zhàn)術來圍殲。
中午,邱主任接到軍區(qū)留守處打來的電話:命令部隊向西邊的馬頰河地區(qū)撤退,同接應部隊會合。說話之間,電話線被敵人切斷了。此時敵人已在蘇村周圍布滿了汽車和士兵,汽車、裝甲車,頭對頭,腳對腳圍了三圈,用輕重機槍封鎖了所有的退路,整個蘇村被圍得像鐵桶似的水泄不通。
敵人形成包圍圈后,集中兵力開始了更加猛烈的轟擊,無數(shù)的大小炮彈一齊傾瀉在三營陣地上,一百多挺輕重機槍和一千多支步槍,在指戰(zhàn)員頭頂上、身旁交織成火網,打得凍土橫飛,硝煙彌漫,天昏地暗,令人窒息。
經過一個鐘頭的轟擊,敵人的步兵從東、南、北三個方向向蘇村發(fā)起了總攻擊。一場特別激烈悲壯的戰(zhàn)斗開始了!
我特三營營部和9、10兩個連的指戰(zhàn)員,發(fā)揚了大無畏的革命英雄主義精神,勢與侵略者血戰(zhàn)到底!和強敵展開了殊死搏斗。守寨不利守街,守街不利上房,上房不利巷戰(zhàn),巷戰(zhàn)不利白刃戰(zhàn)格斗。那勇往直前奮不顧身的英雄氣概,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高貴氣節(jié),真是可歌可泣,驚天地泣鬼神!
5輛坦克向東面9連陣地沖去,一群敵人壯起賊膽緊跟在坦克后面狂吼亂叫,排子槍和手榴彈,豎起一道火墻,向蜂擁而來的敵人猛烈射殺。9連2排長劉勇,四川南通縣人。他身負重傷不能行走,便將幾顆手榴彈掖在腰間。然后爬到陣地前沿的通道口上,橫臥在那里,用手抓住幾根導火線,待敵人先頭一輛坦克來到身邊時,他猛力一拉,悶雷般的一聲巨響,我們的英雄排長劉勇同志英勇犧牲,而敵人坦克再也不能動彈,它擋住了后面坦克的通道,后面的坦克有的轉動炮塔射擊,有的掉轉屁股繞道前來。跟在坦克后面的幾群敵人,立刻暴露在我軍的火網之內,被殺傷過半。其余的敵人不顧死活地往前沖,當即遭到手榴彈的轟擊,炸得敵人血肉橫飛。敵指揮官看到幾個敵人后退,揮刀亂砍,被特等射手周興國一槍撂倒。
營長鐘銘新是老紅軍,四川萬源縣人。他在指揮反擊敵人坦克的進攻的時候,被炮彈打中腹部,腸子拖出腹外,鐘營長將腸子塞進腹腔,用棉衣角堵住傷口,再用那只受了傷的左手捂住。然后從犧牲了的戰(zhàn)士身邊撿起一顆手榴彈,艱難的站起來,準備把手榴彈向敵人投去。突然右胸又中一彈,一頭栽倒在陣地上。此時,他咬緊牙關,用力滾到了工事的外面。這時,幾個敵人圍上來,用刺刀對準了他的頭,隨著他“打倒日本帝國主義!”一聲高喊拉響了手榴彈,和幾個敵人同歸于盡。
與此同時,邱主任和邱教導員在指揮所堅持同北面敵人進行英勇戰(zhàn)斗,打退了敵人一次又一次的瘋狂進攻。但終因那里只有9連一個班和營部的通訊員,總共不到20人,力量非常單薄,加上敵人猛烈炮火的轟擊,我們的傷亡很大。
當父親正在南面組織10連反擊二次進攻的敵人時,營部通訊員小趙報告:邱教導員犧牲了。教導員邱良左是江西的老紅軍戰(zhàn)士。他長期為黨做機要工作,來到三營還不到一個星期,是一位非常忠誠老實的好同志。10連代連長高云漢拿著上午繳獲的歪把子機槍,在房頂上向敵人射擊。敵人發(fā)現(xiàn)后集中火力向他打來,代連長高漢云不幸犧牲。指導員嚴海元見高云漢犧牲了,毅然爬上房頂,抓起那挺機槍向沖進胡同的敵人射擊。他只顧消滅敵人,自己的身體已完全暴露,一串子彈打傷了他的下肢,從房頂?shù)湓谙飪?,摔傷多處,但始終沒有放下懷中的機槍。他反轉身子將剩余的子彈射向沖進胡同的一群敵人,直到流盡最后一滴血,仍死抱著那挺繳獲敵人的歪把子機槍。嚴海元是山西洪洞縣人,七七事變以后,離開學校參加了八路軍,在挺進縱隊當宣傳員。平時老實得像個姑娘,但在這次戰(zhàn)斗中,卻像只猛虎。
下午1點來鐘,滿臉鮮血和灰塵的營部通訊班長張貴生跑來報告:副教導員,敵人從北面攻進了村,邱主任犧牲了。剩下9位同志撤到北面兩座院子進行抵抗,我們怎么辦?父親回答:各自為戰(zhàn),多打死敵人,堅持到天黑突圍!通訊班長在回去的路上,被封鎖街道的敵人打倒了。
敵人把三營分割包圍,使各處失去了聯(lián)系。父親帶領戰(zhàn)士們被壓縮到西南一角,三人一群、兩人一伙,分散在街道、胡同、院子、房頂上同敵人打麻雀戰(zhàn)。敵人死傷慘重,三營傷亡也很大。到了下午4點來鐘,三營不足兩個連的兵力,只剩下20多人,仍在蘇村西南角頑強抵抗。敵人開始施放毒氣,嗆得大家咳嗽不止,眼淚鼻涕不停地流,中毒重的同志暈了過去,喪失了戰(zhàn)斗力。
下午5點來鐘,只剩下9連支書鄭錫伍,10連班長張慶和,營部通訊員趙小虎和父親4個人中毒較輕。眼看天快黑了,他們想尋機突圍,于是從東院穿過胡同,又沖到蘇村最西邊的小院。這時一群敵人在墻外休息,正好有四五個戴鋼盔的敵人向院內探頭張望,敵人發(fā)現(xiàn)他們進院,立刻將頭縮了回去,父親順手將最后一顆手榴彈投向墻外,“轟”的一聲,墻外傳來鬼哭狼嚎般叫聲。父親命張慶和監(jiān)守院門,并叫大家趕快進屋挖槍眼,他很快挖通了一個臨街的槍眼,從槍眼里看見街北一個死胡同有一堆敵人,有的站著,有的坐著烤火,他瞄準一個敵人的后背和另一個敵人的前胸,啪的一槍,兩個鬼子應聲倒地,嚇得敵人亂作一團,混亂中,一個鬼子跑到父親的槍口下,被一槍打死。張班長說:副教導員,敵人進院了!父親回頭看時,敵人向門口投來的毒氣彈爆炸了,彈片穿過房門炸傷了他的頭部。他用手拔出一塊拇指甲大的彈片,鮮血流了滿臉滿身。他爬起來透過窗戶將沖進院子的3個敵人撂倒兩個,那一個嚇跑了。這時他想:兩條槍被我打壞了,一百多發(fā)子彈也被打光了,還有幾顆手榴彈都發(fā)揮了作用,夠本了,老子死了也不冤枉。毒氣從門窗縫滲進屋內。他們眼淚鼻涕不停地流,咳嗽不止,呼吸困難,像大石板壓住胸膛似的喘不過氣來。于是每人喝了一碗醋,繼續(xù)堅持抵抗。敵人把房頂捅了個洞,將一顆毒氣彈扔了下來,他們陸續(xù)暈了過去。
當父親蘇醒時,發(fā)現(xiàn)自己被反綁著雙手躺在院中。敵人將他們拉到街心,二十多位受傷中毒的戰(zhàn)友靠北墻坐著,幾十名鬼子兵用刺刀對著他們。日軍少將嗚里哇啦地嚷著,通過翻譯問:誰是你們的指揮官?誰是共產黨員?楊勇到哪里去了?大炮藏在哪里?那個指揮官為了顯示威風,拔出戰(zhàn)刀向9連支書鄭錫伍的頭上砍去,鄭錫伍立刻暈倒在地。日軍少將惱怒地向趙保田走過去。練過武術的山東漢子,飛起一腳,口喊著“去你媽的!”將鬼子踢倒在地。4、5個鬼子兵端著刺刀蜂擁而上,將趙保田活活捅死。鬼子少將爬起來氣急敗壞的把趙保田的腰和腿砍斷,然后將指揮刀一揮喊道:統(tǒng)統(tǒng)考諾斯那?。⑺溃?。侵略者把20多個中毒受傷的八路軍戰(zhàn)士分批押到蘇村東南麥地瘋狂屠殺。6個鬼子押著最后一批7個同志向村外走去,父親被押在最后邊。在赴刑場的路上,敵人用刺刀殺害我們的戰(zhàn)士,還用帽子擦刺刀上的血。父親想:一個共產黨員,一個老紅軍戰(zhàn)士,絕不能像綿羊似的死在侵略者的屠刀下,就是死也要浪費敵人幾顆子彈。想到這里,他習慣的低聲命令:“往前傳,準備跑!”當敵人押著他們走到開闊地時,父親大喊“同志們快跑!”大家立即分散跑起來,敵人慌忙開槍射擊。父親見三排長受了傷,想去扶他,但因雙手被捆,未能如愿。剛跑了幾十米遠,敵人的一粒子彈穿透了他的左肩,他踉蹌著繼續(xù)跑,又一顆子彈穿透了他的右背,貫通肺部,他一頭栽倒在地,血流不止。他不愿趴著死,掙扎著猛力一翻,瞧見兩個個敵人嚓嚓跑來,用刺刀對準他的頭,用日語說給他補一槍。父親一面口吐鮮血,一面用嘶啞的嗓子喊“打倒日本軍閥財閥!”,“啪”的一槍,子彈從他的右脖頸進去,左背出來,穿了個雞蛋大的洞。他當即昏死過去。
當他蘇醒時,天已漆黑。北風刮在身上,雪花灑在臉上,刺骨的寒風,將他的血衣凍得邦邦硬,和地上的泥土粘在了一塊,幾處傷口劇烈疼痛。不知躺了多久,他才艱難的坐起來,然后跪著再站起來,踉蹌了幾步,實在走不動,便背靠在土埂坐著呻吟。他看見敵人在不遠的村子里閃著耀眼的車燈和手電筒光,聽著吱吱的哨音和轟隆的馬達聲,估計敵人要走。敵人要走哪條路?汽車會不會從我身上軋過去?不!我既然死里逃生,就不能讓他們再抓住,更不能讓他們白白軋死。我要活著,還要為死難的戰(zhàn)友們報仇!他鼓起精神站起來,搖晃著向安寨方向一步一步挪去,真是寸步難行啊,只有一里多地,直到后半夜,他才硬撐著挪到了安寨村頭,幾個好心的老鄉(xiāng)發(fā)現(xiàn)了他:“傷兵,是傷兵!”他們摸索著解開繩子,把父親扶進村里一間空房,抱來芝麻稈點燃給他烤火取暖,喂開水,一位老大爺還找來朱砂給他鎮(zhèn)痛。由李銀朋、陳勤希等四個老鄉(xiāng)抬著靠背椅,穿過棗林,將父親藏進一個地窖,用舊棉被蓋在他身上。這一夜父親一直昏睡著。第二天一早老鄉(xiāng)用門板把父親抬到龍王廟,許多老鄉(xiāng)跪在地上燒香磕頭,祈求神仙保佑八路軍傷兵。對于冀魯豫抗日軍民這種魚水深情,父親終生不忘。
這時營部文書孫玉文發(fā)現(xiàn)了他,和老鄉(xiāng)一起把他抬到鄰近村莊南進支隊的隱蔽休養(yǎng)所,經醫(yī)生搶救脫險。敵人的掃蕩結束后,政治部宣傳干事王德勇等來看望他后,向領導匯報說:秦昌銀傷得很重,兩槍穿過胸肺,每天咳血不止,骨瘦如柴,看來只有兩三天的活頭。但是在醫(yī)生的細心救治和小孫的精心護理下,父親脫離了生命危險,不但能吃飯,還能起床行走了。20天后,咳血現(xiàn)象驟然停止。小孫找來一頭毛驢,把他送到了張村魯西軍區(qū)司令部。
楊勇司令員和蘇振華政委熱情地接見了他,關切地詢問了傷情和健康狀況,父親向他們匯報了戰(zhàn)斗的情況。楊司令說:“你們打得很好,應當給你們記功?!碧K政委說:“你已經死里逃生,應當盡快把傷養(yǎng)好?!庇谑菞钏玖顔T給衛(wèi)生處處長李逸打電話:昌銀同志的傷尚未痊愈,你們要好好給他醫(yī)治,加強營養(yǎng),讓他早日恢復健康。蘇政委還囑咐買兩只雞給他吃。李逸是父親紅二十五軍的老戰(zhàn)友,他們把準備做手術用的一間寬敞明亮的房子讓父親住下,派來特殊護理人員小張,晝夜守護,擦身洗腳,照顧的無微不至。
孫玉文領著特務營的一些干部和幸存的戰(zhàn)友來看父親,其中有受傷帶隊的10連長朱少清,他說:你的一個建議挽救了60多條生命!在這次戰(zhàn)斗我營共生還了7、8個人,有9連支書鄭錫武,前后胸被捅了8刺刀的10連小號兵,戰(zhàn)士李長連,3處受傷后被搜出來又補了槍的白義卿,還有通訊員趙小虎等。
政治部宣傳部長姜思毅,秘書梁克昌,宣傳隊長張炳壽等同志也來看望了父親。《山東日報》、《挺進報》的記者先后來衛(wèi)生處對父親進行了采訪,山東軍區(qū)巡視團團長夏川同志也前來采訪。隨后《山東日報》、《文化生活報》和《挺進報》紛紛發(fā)表文章,表揚和贊譽他為“不死的戰(zhàn)士——活烈士”、“戰(zhàn)斗英雄”、“民族英雄”。同年,毛主席題詞“不死的戰(zhàn)士”。夏川同志的長篇報告詩《血戰(zhàn)蘇村》把秦昌銀稱為“旗手”--英雄的名字儼如一面不倒的紅旗!
同時,父親升任營教導員,并被國民革命軍授予少校軍銜。反掃蕩戰(zhàn)斗結束后,魯西軍區(qū)在范縣縣城召開黨代表大會,父親作為特邀代表出席會議,披紅掛花坐在臺子中央,受到全體代表長時間的熱烈鼓掌歡迎。政治部主任曾思玉在會上做報告,宣布了特三營在這次反掃蕩戰(zhàn)斗中所起的重要作用,并說“秦昌銀同志是模范黨員,模范干部,戰(zhàn)斗英雄……”,號召全區(qū)向他學習。他成了全區(qū)開展三模(模范干部、模范黨員、模范支部)運動學習的典范。
蘇村阻擊戰(zhàn),從清晨打到黃昏。我魯西軍區(qū)兼教導第三旅特三營營部率兩個連4個排130余人的兵力,用自己的血肉筑起了銅墻鐵壁,阻擊和牽制了日軍的6路分進合擊,摧毀了敵人的肉刀子戰(zhàn)術,打垮了日軍數(shù)十倍于我的陸空聯(lián)合進攻,擊斃日軍400余名,擊傷無數(shù)。掩護了邊區(qū)首腦機關和當?shù)剀娒竦陌踩D移,保衛(wèi)了冀魯豫抗日根據(jù)地,為冀魯豫邊區(qū)抗日戰(zhàn)爭史寫下了光輝的一頁。蘇村阻擊戰(zhàn),打得艱苦,打得悲壯,戰(zhàn)果輝煌。126名英雄壯烈犧牲,現(xiàn)長眠于《蘇村阻擊戰(zhàn)烈士陵園》,僅幾人得以幸存。
蘇村阻擊戰(zhàn)的硝煙81年前已經散去,但烈士們的英魂永在,精神永存!
Hash:01706f500cb1b97af96b82455dd94b605b860269
聲明:此文由 小圓子跟你嘮胡同事兒 分享發(fā)布,并不意味本站贊同其觀點,文章內容僅供參考。此文如侵犯到您的合法權益,請聯(lián)系我們 kefu@qq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