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黃梅:嬗變的養(yǎng)馬嶺 ——從岳家軍的養(yǎng)馬地到全國文明村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鄉(xiāng)村,也是一個有深厚歷史底蘊的鄉(xiāng)村。翻開它的歷史有些悲壯,講起歷史上的故事,總能讓人挺直脊梁。

今天的我們,駕車從縣城出發(fā)到苦竹鄉(xiāng),沿著橫山公路前行,我們會看到一座氣勢恢宏的大門樓,門樓上有七個鎏金大字:岳飛抗金養(yǎng)馬嶺。門樓左邊是“精忠”,右邊是“報國”。穿過門樓,我們可以看見連綿起伏的大別山中間有個巨大的“V”字型豁口。古代交通閉塞,橫穿大別山,非這豁口莫屬。于是這易守難攻的關口成了兵家必爭之地。傳說北宋的楊五郎在此屯兵駐守,當地百姓便叫它五郎關。

五郎關屬于楊梅嶺,盛產楊梅的山嶺,就是今日的養(yǎng)馬嶺。這名稱的演變又是另一個故事的開端。

當年南宋小朝廷偏安一隅,金兵犯宋,長驅直入,綿延鄂豫皖的大別山便成了長江中上游防線。岳飛駐軍五郎關,屯兵養(yǎng)馬,立馬橫刀,馳騁大江南北,在黃梅留下近三十年的軍旅足跡。留下了飲馬槽、養(yǎng)馬嶺、五郎關、點將臺、練兵場、栓馬樟、飲馬井、岳家拳、《武穆遺書》、岳震岳霆墓文物和岳家軍花園、岳家軍學堂等遺址。于是楊梅嶺被稱為養(yǎng)馬嶺。

沿著柏油路繼續(xù)前行到養(yǎng)馬嶺的聶家灣,我們看見兩棵古老的樟樹,遠看似兩團綠云浮在天空。近看樹身粗大,四人合抱。樹皮皸裂,樹干心空。難以相信,諾大的樹冠,嫩綠的枝葉,僅僅靠樹皮傳遞營養(yǎng)。當地老人告訴我們,這就是當年岳家軍拴馬用的“拴馬樟”,迄今九百多年。樹旁一灣池塘,一口飲馬井,水質清澈。蹲下身,仔細看,我們可以看見井底凹凸不平的山石紋理。水面如鏡,伸手觸摸,猶有溫度。老人一臉虔誠地告誡我們,只可以在旁邊觀看,不可以用腳跨過飲馬井。我們一行人都心領神會地點頭,敬畏之情油然而生。這是岳家軍的飲馬井,在人民心中是不可以褻瀆的。

1142年,岳飛遇害于杭州的風波亭。他的部將聶大同為保忠良之后,帶領岳飛的四子岳震和五子岳霆在此隱姓埋名。今天看大山重重疊疊的褶皺,英雄的落魄和坎坷似乎歷歷在目。善良的黃梅人冒著生命危險齊心協力助英雄脫困的情懷一直在血液中燃燒。農忙時幫忙耕作,農閑時一起操練。拿起武器是兵,放下武器是民。軍民共練岳家拳,讓岳家拳在黃梅得以傳承和光大。這樣的隱居生活一直到岳飛被平反昭雪。

一帕素娟擦清淚,一堆黃土蓋英雄。聶家灣的老樹坡下,岳飛四子岳震、五子岳霆在此長眠。拾級而上,大墓前有一塊石碑,刻有“大宋敕封朝奉大夫岳震、朝散大夫岳霆之墓”。古墓碑據說在上世紀五十年代被人抬回去砸碎,做了磨刀石。一說上世紀修水庫時,抬去修水庫了,不知所蹤。

在墓碑前,我們看到一束束鮮花,那是岳家、聶家的后裔和附近的村民在跪祭英雄的祖先。

歷史的故事總是重復上演。抗日戰(zhàn)爭時期,桂軍血戰(zhàn)養(yǎng)馬嶺,保衛(wèi)大武漢,在當地更是耳熟能詳,傳為佳話。大革命時期,紅軍赤衛(wèi)隊曾經在這里伏擊,打退國民黨三十六鎮(zhèn)團丁對考田鎮(zhèn)紅色蘇區(qū)的進攻,保衛(wèi)了紅色政權。

從悠長的歷史中走過來的養(yǎng)馬嶺,早已是滿目瘡痍,傷痕累累。吹過五郎關的呼呼風聲,仿佛是遙遠的廝殺者劈空而來。

歷史的前進,從來也無鮮花鋪地,雨露接風的筆直。

中國成立了,養(yǎng)馬嶺再也看不到刀光劍影,聽不見鼓角爭鳴。但山坳里高高低低的幾畝田已經刨不出飽暖的生活。怎樣讓村民的日子過得從容不迫,讓他們的糧倉年年有余,是每一屆鄉(xiāng)鎮(zhèn)黨委絞盡腦汁也無法解決的苦痛。

兵家險要的地形注定這里沒有平坦的大路,村民出進艱難。電都不容易架進來,又談何經濟發(fā)展?這里也沒有水庫,除開雨天,村民吃水要跋涉十來里山路去鄰村挑水,或者用牛車拉水?!叭裏o”村莊雖然沉淀了厚重的歷史,忠義的人文,但讓歷史沉默,就無法解決蒼生的衣食住行。

如果只是生活的艱苦,世襲居住于此的村民還能忍受。但如果孩子們沒有未來,人們的日子就沒有盼頭。

村里僅有兩間土屋學校,孩子們坐在教室里,可以仰望星星一樣的天空。晴天一屋灰,下雨一地水。教學課程被迫時斷時續(x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事經常發(fā)生。

鄉(xiāng)親們只能選擇出走。背井離鄉(xiāng),是痛別家鄉(xiāng)的被迫與無奈,猶如血脈斷流,親情離散。

絕望之中有一個人勇敢地站出來,擦亮生命的火花。

洪記穩(wěn),1957年出生在本村。76年高中畢業(yè),當過兵,立過功。做過磷肥廠的供銷廠長。1993年接手養(yǎng)馬嶺書記,面對全縣唯一的“三無”村莊,可謂是危難之中顯身手。

要想留住青壯年,第一就要安頓好孩子。蓋學校。他振臂一呼是應者云集。大家一心,其利斷金。沒有錢大家湊,黨員干部帶頭捐款。為了省錢,洪書記把自家的樓板都捐出來了,還帶領村民義務做工。省出來的錢,修了一條水泥路,通往學校。

搞活鄉(xiāng)村,解決溫飽。94年的春天,他號召村民建造經濟林,人手一畝果園基地。收獲的季節(jié),集市上最醒目的就是養(yǎng)馬嶺出產的果實,豐富了人們的味蕾,充實了村民的錢袋。

樂業(yè)還要安居。農閑季節(jié),開始修建水庫。在那沒有挖掘機的年代,鐵鍬錘頭,肩挑手杠,他們先后建成了李垅、養(yǎng)馬垅等四座小二型水庫。重擔帶頭挑,重活帶頭做。這位部隊培養(yǎng)出來的漢子,只要沒有倒下,就吃住在工地。或許正是這樣的人格魅力,在養(yǎng)馬嶺,才有了百鳥朝鳳的和鳴。

養(yǎng)馬嶺漸漸加快了步伐,能夠與大環(huán)境同頻共振,甚至躍居到隊伍的前列。

95年的大旱,人家報災,領救濟。養(yǎng)馬嶺,曾經全縣唯一的三無村莊,卻按時上繳公糧稅費。當時的縣委陳水國書記親自來到養(yǎng)馬嶺,跟洪記穩(wěn)一路步行一路長談,走了一公里路來到五郎關,他折服了。陳書記拉著洪記穩(wěn)的手說,先國家后集體,老哥,你把一點點家底都交了公糧,國家感謝你!那一刻,洪記穩(wěn)的心波瀾起伏,也理解了“靖康恥猶未雪”在岳飛心中的傷痛。

96年,全村通電,一片光明。在外務工的中堅力量回來過春節(jié),看到了村里的變化,看到老人孩子們的幸福,看到萬家燈火的輝煌,深深地感受到了妥妥的溫暖和安全感。對于領頭羊,除了放心,還有佩服。

似乎有了像樣的日子,老百姓知足了,但這絕不是奮斗者的終點目標。

2013年,領導班子開始籌建美麗鄉(xiāng)村。在那個時候,這是新鮮名詞,幾個人聽說過?經過深思熟慮,一些村代表,老黨員組織專班,自費出外考察。雖然是摸著石頭過河,但是他們越干越有勁,越干越有經驗。2014年,村民不到70戶,150人自愿捐款幾十萬做廣場,栽景觀樹。美麗鄉(xiāng)村已經成型。

有歷史的古老鄉(xiāng)村,就該讓歷史說話。讓人們在愉悅享受現代高品位生活同時,又能穿越歷史吸取歷史的精髓。

愛國愛家,岳飛忠義精神在村里賡續(xù)傳承。

養(yǎng)馬嶺村每年評選一次“十星文明戶”,表彰“賢惠媳婦”“模范丈夫”,“比仁愛、比孝道、比奉獻、比誠信、比勤勞”,把忠義孝賢文化融入了日常生活。如今村民們尊老愛幼,鄰里和睦、講衛(wèi)生、講文明蔚然成風,在2017年底獲評“全國文明村”。

養(yǎng)馬嶺有我們崇尚的文化,有我們的民族之魂。如何把養(yǎng)馬嶺文化資源變成村民的“金飯碗”是洪書記日思夜想的事。只有立足岳家文化,將脫貧攻堅與鄉(xiāng)村振興有效銜接,因地制宜、因村施策發(fā)展鄉(xiāng)村旅游。這是他們最后定下的勝券在握的良策。

今天的我站在岳家拳館的廣場前,看孩子們操練岳家拳。我知道這白墻黛瓦紅廊柱跟我一樣,沒見過岳飛的英姿,沒有見過岳家軍排山倒海的雄偉陣勢,但它見證了我們的下一代傳承精忠報國的精神,一招一式彰顯了民族的威嚴,還達到了壯內強外的全面健身作用。

三四公里的抗金城逶迤在山脊上,岳字旗在城墻上飄動,游人如織。城墻兩側有岳飛,岳震、岳霆和各位抗金將領的銅像。他們或憂郁,或怒目,或憤慨,他們的表情讓我們看到了南宋末期山河支離破碎的焦慮。但放眼望去,我們身邊分明漫山杜鵑盛開,姹紫嫣紅。紅燈籠與岳家軍旗并列城頭,一派祥和。從城墻上俯瞰村莊,只見水泥村道貫穿鄉(xiāng)間,農家庭院錯落有致。窯洞餐廳,農家樂,民宿,人頭顫動,火爆異常。秀珍菇種植基地,百花園生態(tài)農業(yè),洞藏酒廠等等,帶動吸納建檔立卡戶21戶68人。

在城下的跑馬場,動物園,都是本村中老年人在值班,他們大多做清潔。兩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在切菜喂鴕鳥,我們問老人月工資多少?老人回答三千,眉宇間洋溢著知足和自豪。我們瞠目,我們羨慕,人到七十,坐在門口有如此穩(wěn)穩(wěn)當當的收入。

一花引來百花開,養(yǎng)馬嶺村不斷拓展旅游產業(yè)鏈條,深入開發(fā)特色農家餐飲、自然古居民宿、觀光采摘等休閑游項目,景點串珠成鏈”,帶動游客從“觀光游”向“休閑游”轉變。村里人均收入由2016年的5300元上升為2020年的1.2 萬元。

右三為養(yǎng)馬村書記洪記穩(wěn)在接受筆者采訪

洪書記說這些話的時候,黝黑的臉上堆滿了笑,笑紋密集,曲線柔和,宛如和煦的春風。

我們繼續(xù)攀登抗金城直到山頂,看到青翠的松林中一塊巨大的山石。紅色草書“精忠報國”靚麗醒目,像燈塔一樣,照亮村莊,傳遞著溫暖,給人信心和力量。

作者簡介:作者簡介:王春芳 ,女。筆名:木棉。生于1968年,湖北黃梅龍感湖人。愛好散文,短篇小說。湖北省作協會員。作品散見《散文選刊》,《長江文藝》,《東坡文藝》,《黃石視聽》,《黃岡日報》,《鄂東晚報》,《黃石周刊》,《赤壁》,《黃梅雜志》等報刊。多次獲獎。

責任編輯:徐繼良

圖片攝影:王超、木棉、秋歌

審核:周火雄

終審:聶援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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