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宋宗室祖籍變遷與趙氏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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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 趙英雄
圖片引自微信公眾號”趙氏宗親“ ;
從認祖歸宗的角度說,天下所有的趙姓都來自甘肅天水,天水是趙姓公認的郡望。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后來趙匡胤開創(chuàng)的宋朝一經(jīng)建立,就與“天水”連在了一起,被稱作“天水朝”。當代史學大師陳寅恪對宋朝的一句最著名的評價就是:“天水一朝之文化, 競為我民族遺留之瑰寶”(《金明館叢稿二編》245頁、《寒柳堂集》162頁)。而趙匡胤的家族世系也被“天水一朝”的某些臣民,例如著名的“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蘇轍,上推到春秋之前,認為“國朝世系,實自伯益”,“天之報益,其在我朝乎”(見《欒城集》23 《筠州圣祖殿記》)。 林炯《古今源流至論》(后集卷7)也說:“國朝世系,實出于伯益,吾得之李攸、蘇轍,夫何疑哉!”然而,從伯益到趙匡胤,這支趙氏家族是怎樣由天水向外一步步遷徙的?這實在沒有任何人可以說得明白。宋神宗時吳處厚依據(jù)《史記·趙世家 》上書神宗,把趙宋皇室上推至春秋末晉國著名的“趙氏孤兒”趙武,并請封保護“趙氏孤兒”的程嬰和公孫杵臼,宋神宗遂封二人為成信侯和忠智侯,在絳州為二人立廟(《青箱雜記》卷9)。但除了雙方都姓趙之外,他并沒有說,事實上也不可能拿出趙氏皇族可以與春秋晉國大夫趙武相聯(lián)系的證據(jù)。
所以,蘇轍等人的推斷在“天水一朝”并無多大反響。相比之下,關于此支趙氏家族的另一種說法倒是得到了廣泛的認可。這種說法與蘇轍等人的推斷并無矛盾,但更為實際一些:認為“本朝,廣漢之后也”。人物春秋即只是把此支趙氏家族的遠祖上溯到西漢的名臣趙廣漢。宋代官修的《會要》和《國史》中都記載并認可了這種說法。據(jù)說,在宋代臣民的奏章中,也是不允許直接提“趙廣漢”之名的(見邵博《邵氏聞見后錄》卷7 ?!端稳溯W事匯編》卷1 收此條,僅言錄自《邵氏聞見錄》)。
趙廣漢與趙匡胤家族的關系之所以能被宋廷和宋人廣泛認可,倒也并不是因為有多少史實為證,這其中可能的原因只有一個,即趙廣漢是西漢涿郡人,而趙匡胤家族也曾數(shù)代居住涿郡,彼此之間有一種地緣上的關聯(lián)(可參見《漢書》卷76《趙廣漢傳》、《宋會要 輯稿》帝系一之一、彭百川《太平治跡統(tǒng)類》卷1引《圣宋仙源積慶符瑞》、《隆平集》卷 1《圣緒》)。
涿郡,是西漢初年設郡時的名稱,唐代曾改稱范陽,唐中期又稱涿州,其治所在今北京附近的涿縣。就目前所能查到的史料看,趙匡胤家族的歷史是從其高祖趙朓才開始有較確切記載的,即:趙朓— 趙珽 — 趙敬 — 趙弘殷。北宋建國后,分別追封他們?yōu)橘易妗㈨樧?、翼祖和宣祖。
趙匡胤高祖趙朓的記載頗有幾處,但大都是重復性記載。從這些記載中可以知道,趙朓曾娶崔姓女子為妻,擔任過唐朝的永清、文安、幽都縣令(這三縣都在涿縣附近)。趙匡胤建宋后,他被追封為“文獻皇帝”,廟號為“僖祖”等等。另外,還有個別文獻記載趙朓“生于燕薊”(參見《宋會要輯稿》帝系一之一、兩宋之際人鄧名世撰《古今姓氏書辯證》卷25《趙》)。 范鎮(zhèn)《東齋記事》(卷1)還記載了這樣一個小故事:“太祖一日后殿慮囚,內有一囚告:‘念臣是官家鄰人?!嬉詾檠嗨E鄰人,遣問之。乃云:‘臣住東華門外?!嫘Χ吨??!笨梢娳w匡胤本人是以燕薊為故鄉(xiāng)的。又說他“以儒學顯”(參見《隆平集》卷1《圣緒》、《太平寶訓政事紀年》卷1《太祖皇帝》、彭百川《太平治跡統(tǒng)類》卷1引《圣宋仙源積慶符瑞》)。其祭日為“十二月七日”(參見李攸《宋朝事實 》卷1《祖宗世次》、王明清《揮麈錄·前錄》卷1)。本文轉載自趙氏宗親微信公眾號,作者趙英雄。
這三點雖然很少為人們所注意, 但無疑為我們提供了趙家的一些具體的情況?!吧谘嗨E”,說明趙家至少在趙朓之前已定居于河北了;“以儒學顯”,意味著趙家的文化素養(yǎng), 大致可以斷定趙朓是一個讀書人;“十二月七日”的祭日,同樣可以折射出趙家的文化背景和傳統(tǒng)。 按彭百川《太平治跡統(tǒng)類》(卷1)引《圣宋仙源積慶符瑞》的記載,不僅趙朓“以儒學為業(yè)”,趙珽“亦儒學世其業(yè)”?!堵∑郊?卷1)《圣緒》、《東都事略》(卷1)《太祖本紀》等多種史書則載宋太祖的父親趙弘殷“雅尚儒素”。所謂“業(yè)儒”、“尚儒”之說,或有宋臣緣飾的成分,但趙氏有重視文化的傳統(tǒng)是無疑的。宋太祖、太宗兄弟以及有宋歷代皇帝皆酷嗜讀書,以“惟學讀書最為好事”(《宋會要輯稿》帝系四之二),可謂門風有自。否則,這一具體的祭日是很難下傳四代卻仍能被子孫準確獲知的。
趙匡胤的曾祖為趙珽,娶桑氏女子為妻。史書中對他仕宦生涯的記載極為簡略,只有“歷藩鎮(zhèn)從事兼御史中丞”一句。不少學者曾據(jù)此推斷趙珽是“朝廷高級監(jiān)察官員”,趙氏家族此時的發(fā)展已經(jīng)邁出了關鍵的一步。不過,唐末五代官制混亂,藩鎮(zhèn)的一般幕僚,甚至于軍隊中的小頭目,都可以兼領御史中丞、御史大夫之名。洪邁《容齋續(xù)筆》(卷5)《銀青階》:“唐自肅、代以后,賞人以官爵,久而浸濫,下至州郡胥吏、軍班校伍,一命便帶銀青光祿大夫階,殆于無官者等”,“馮拯之父俊,當周太祖時補安遠鎮(zhèn)將,以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太子賓客兼御史大夫?!壁w珽的“歷藩鎮(zhèn)從事兼御史中丞”,也很可能是屬于后一種情況。
涿州趙氏傳到趙匡胤的祖父趙敬時,有關記載相對豐富起來。趙敬歷任營州、薊州、涿州三州刺史,屬于高級地方行政官員。趙敬娶平州刺史兼幽薊墾田使者劉昌之女為妻。劉氏家族是河北保州保塞的官宦人家(蘇舜欽《蘇學士集》卷14《內園使連州刺史知代州劉公墓志》),在宋朝建立后,長期享受皇室宗親待遇。從趙、劉兩家的聯(lián)姻中可以看出,涿州趙氏應該是當?shù)孛耖g較有聲望的家族了。趙敬這一代,也應是涿州趙氏在河北最興旺的時期。史書中多稱趙敬“少有大志”、“慷慨有大志”(參見《隆平集》卷1《圣緒 》、《東都事略》卷1《太祖本紀》、《太平治跡統(tǒng)類》卷1引《圣宋仙源積慶符瑞》),當是趙氏這種地位的反映。但這時卻是中國尤其是河北地區(qū)最動亂的時期。亂世中的興旺是沒有多少保障的。
動亂始于唐朝的安史之亂,而涿州趙氏所在的河北地區(qū),又恰是其發(fā)源地和重災區(qū)。安史之亂時期,唐朝軍隊大多調集到內地平叛,邊防空虛,因此唐朝在民族斗爭中不得不由進攻轉為退守,西域、河隴地區(qū)相繼被吐蕃占領,南方也受到南詔的騷擾。由于河北是安史之亂的策源地,所以唐王朝對河北以北的整個東北邊疆的少數(shù)民族更是完全失去了控制。后來,趙匡胤建立的北宋王朝長期與遼(東北地區(qū))、西夏(西北河隴地區(qū))、大理(南詔地區(qū))等少數(shù)民族政權并存,這種格局也是起始于安史之亂。安史之亂以后,內地各個節(jié)度使的勢力也在“平叛”的過程中急劇膨脹,他們各自控制和劃定了不同的勢力范圍,成為割據(jù)一方的大小藩鎮(zhèn)(又稱方鎮(zhèn))。此后,藩鎮(zhèn)與中央之間,藩鎮(zhèn)與藩鎮(zhèn)之間,以及藩鎮(zhèn)內部,戰(zhàn)亂頻起,天下兵連禍結,陷入了長達百馀年的戰(zhàn)亂時期。從時間上推算,涿州趙氏家族有文字記載的歷史也正是在這樣一個戰(zhàn)亂的時期開始的。
安史之亂被平定后,安史馀部還保持著相當大的勢力。作為一種妥協(xié),安史馀部表面上服從唐王朝的統(tǒng)治,而唐王朝則“瓜分河北地授叛將”(《新唐書》卷210《藩鎮(zhèn)魏博傳序》),由安史馀部瓜分和控制了河北地區(qū),形成了一批幾乎完全獨立于唐中央政府之外的藩鎮(zhèn)。這其中最為桀驁不遜、為禍最烈的就是成德、魏博、盧龍三大藩鎮(zhèn),史稱“河朔三鎮(zhèn)”。陳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論稿》上篇《統(tǒng)治階級之氏族及其升降》曾有總結性的描述:唐代中國疆土之內,自安史亂后,除擁護李氏皇室之區(qū)域,即以東南財富及漢化文化維持長安為中心之集團外,尚別有一河北藩鎮(zhèn)獨立之團體,其政治、軍事、財政等與長安中央政府實際上固無隸屬之關系, 其民間社會亦未深受漢族文化之影響,即不以長安、洛陽之周禮名教及科舉仕進為其安身立命之歸宿。(三聯(lián)書店, 2004,208—209頁)。
涿州趙氏的家鄉(xiāng)涿州,屬于河朔三鎮(zhèn)中的盧龍鎮(zhèn),與盧龍節(jié)度使的駐地幽州毗鄰。從時間上推斷,趙匡胤的高祖趙朓在家鄉(xiāng)一帶為官時,正是河朔三鎮(zhèn)初起之時。據(jù)記載,河朔三鎮(zhèn)初起之時,都曾大規(guī)模撤換清洗所屬州縣官吏(《舊唐書》卷116《烏重胤傳》)。而趙家從趙朓開始,中經(jīng)趙珽,傳至趙敬,祖孫三代都能安保其位,“累代仕宦”,趙朓甚至于能在盧龍節(jié)度使的駐地幽州出任“幽都令”,表明趙家與盧龍藩鎮(zhèn)的關系是十分緊密的,甚至可以說是盧龍節(jié)度使的嫡系或親信。涿州趙氏百馀年間走的正是一條緊密攀附軍閥藩鎮(zhèn)、而“不以長安、洛陽之周禮名教及科舉仕進為其安身立命之歸宿”的道路,趙氏數(shù)代雖有“以儒學為業(yè)”、“儒學世其業(yè)”之稱,然皆未有科舉仕進的記載,正與陳寅恪所言相符合。
從趙敬至趙匡胤的父親趙弘殷,已經(jīng)是以“少驍勇,善騎射”而聞名,連五代最著名的馬上皇帝后唐莊宗李存勖也“嘉其勇敢”(《東都事略》卷1《太祖本紀》),這意味著涿州趙氏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純粹的軍人世家。《太平治跡統(tǒng)類》、《隆平集》等宋代史書在提到趙敬時僅稱其“慷慨有大志”,而不再言及其是否紹趙朓“以儒學為業(yè)”、趙珽“亦儒學世其業(yè)”,可見趙氏向“燕薊之俗尚武”轉化應該是在趙敬時期開始的。而五代兩宋刺史皆為武職,《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6)乾德三年三月戊戌條云:“五代以來,領節(jié)旄為郡守者,大抵武夫悍卒,皆不知書?!壁w敬歷任三州刺史,或其人即為“武夫悍卒”也。這對后來的趙匡胤也有影響,他稱帝祭祖時,曾一度把反映周禮名教的祭器俎豆之類廢掉,“上入太廟,見其所陳籩豆簠簋,問曰:‘此何等物也?’左右以禮器對。上曰:‘吾祖宗寧識此?’亟命撤去,進常膳如平生”(《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9開寶元年十一月癸丑條)。 “此何等物也”,“吾祖宗寧識此”,畫龍點睛般地勾勒出早年趙家的門風。然而,無論如何在亂世中周旋,亂世的禍患還是落到了趙家頭上。大約在趙敬任“營、薊、涿三州刺史”期間(或前后),又連連發(fā)生了更大的動蕩——公元875至885年, 黃巢領導的六十馀萬人的暴動席卷了大半個中國。在黃巢軍的沖擊下,唐王朝元氣盡喪,“王室日卑,號令不出國門”,只剩下一個空殼。與此同時,遍布全國的大大小小的舊藩鎮(zhèn)也受到黃巢軍的猛烈打擊,“所在雄藩,望風瓦解”。著名的“河朔三鎮(zhèn)”中,只有趙敬所在的盧龍鎮(zhèn)尚稱強藩。與舊藩鎮(zhèn)的瓦解相反,在平定黃巢暴動中又崛起了一批新的藩鎮(zhèn)軍閥,其中勢力最強大的,就是控制河南地區(qū)的宣武節(jié)度使朱溫和控制山西一帶的河東節(jié)度使李克用。此后的二十幾年中,北方就成了朱、李兩家的天下,其馀藩鎮(zhèn),包括“河朔三鎮(zhèn)”,只能依違于朱、李之間,饑附飽飏,趨勢揚利。而朱、李雙方為了擴充地盤和制服對方,更是連年征戰(zhàn),制造了更大的戰(zhàn)禍。907年,朱溫廢掉了唐朝最后的一個皇帝,自立為帝,建國號為梁,史稱“后梁”。自此,中國歷史進入了五代十國時期。
涿州趙氏在這劇烈的政局動亂中經(jīng)受著煎熬和磨難。這一時期,涿州趙氏還是盧龍節(jié)度使劉仁恭的屬下。劉仁恭出身于河北一個著名的武將世家。他的父親劉晟本為盧龍節(jié)度使李可舉的部下。到劉仁恭時,卻暗中與李克用聯(lián)絡,在李克用的支持下,奪取了盧龍節(jié)度使一職。不久,朱溫、李克用交戰(zhàn),劉仁恭乘機反攻李克用,占領了滄、景、德三州,強立長子劉守文為橫海節(jié)度使,遂躍居“河朔三鎮(zhèn)”之冠,成為北方僅次于朱、李的第三大強藩。此后不久,劉氏內訌,劉仁恭次子劉守光囚父殺兄,自任盧龍節(jié)度使,并于911年自立為大燕皇帝,但皇位尚未坐熱,就被李克用之子李存勖大軍擊敗。913年,劉氏家族結束了在盧龍鎮(zhèn)的統(tǒng)治。
趙敬“事劉仁恭父子”(《太平治跡統(tǒng)類》卷1引《圣宋仙源積慶符瑞》?!稏|都事略》、《宋史》等則僅稱其歷數(shù)州刺史,未明言及其事劉氏父子),在劉氏父子時出任過數(shù)州刺史,顯然是劉氏的親信。還有一件事實可以說明劉、趙兩家的關系:劉仁恭的曾孫劉廷讓是趙匡胤的“義社十兄弟”之一,在太祖、太宗兩朝,他始終是最受重用的將領之一,曾任侍衛(wèi)親軍馬軍都指揮使、伐蜀歸州路都部署、雄州兵馬都部署等重要的職務,劉廷讓的九個兒子則全部在宮廷任皇帝的貼身近衛(wèi)。同樣據(jù)《宋史》(卷259)《劉廷讓傳》,劉光義建隆二年出任侍衛(wèi)馬軍都指揮使,任此要職直至開寶六年,前后近十三年之久,這種情況在宋代三衙管軍武將中是十分少見的。在宋太祖“杯酒釋兵權”解除石守信、王審琦等人兵權之后,其“義社十兄弟”當中執(zhí)掌禁軍大權的惟劉光義一人,皆可見宋太祖對劉光義的特別信任和雙方之間的特殊親近關系。這應該說是劉、趙兩家早年交情的延續(xù)。
劉、趙兩家的關系既然如此密切,趙家也就不能不因劉氏家族的敗亡而遭受劫難?!顿Y治通鑒》記載,李存勖消滅劉守光后,派大將周德威鎮(zhèn)守盧龍鎮(zhèn),于是劉氏舊臣盡遭排斥,甚至“幽州舊將有名者,往往殺之”(《資治通鑒》卷269)。在這樣一種血腥的氛圍中,趙氏家族的劫難不但是難以避免的,甚至多少還有一些覆巢之卵的危險。趙家是如何逃脫劫難、擺脫險境的,史書中沒有留下正面的記載。但有一個似乎還沒有引起當代史家注意的細節(jié),卻透露出值得重視的信息。這就是趙家由世代居住的涿州,遷到了千里之外的保州保塞縣豐歸鄉(xiāng)東安村。這一次遷徙應該是在趙敬時發(fā)生的,因為他的兒子趙弘殷就是在這里出生和長大的(參見《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47真宗咸平三年六月丙午朔條、蘇舜欽《蘇學士集》卷14《內園使連州刺史知代州劉公墓志》、吳處厚《青箱雜記》卷9、南宋趙令畤撰《侯鯖錄》記真宗咸平三年六月詔)。
看來,趙家是采取了古代最常見的“避難他鄉(xiāng)”的方式擺脫了險境的。至于為何選擇保州保塞縣避難,最可能的原因就是因為趙敬的夫人劉氏是保州保塞縣人(參見《宋史》卷324《劉文質傳》、蘇舜欽《蘇學士集》卷14《內園使連州刺史知代州劉公墓志》)。至此,趙家結束了在涿州的歷史,轉而開始定居于保州了。但趙家在保州的情況和在涿州一樣,也沒有留下多少文獻記載。綜合現(xiàn)存所有可以收集到的宋人記載,可以知道的也只有這樣幾點:
第一,保州保塞縣豐歸鄉(xiāng)東安村,是“宣祖之舊里”、“皇家之故鄉(xiāng)”。宣祖,是趙匡胤做了皇帝后對父親趙弘殷的追封。
第二,趙家在保州的后裔不止趙敬—趙弘殷這一支,還有趙敬的其他子孫,一直留居保州保塞縣,直到宋朝建立三十多年后,真宗皇帝才想到這支宗親,曾特別下詔旨,對這支“久安地著”的“天潢宗室”加以優(yōu)待,稱“保州宗室”,真宗后至南宋一直享受宗室待遇(參見《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52咸平五年八月、南宋趙令畤撰《侯鯖錄》記真宗咸平三年六月詔、《文獻通考》卷259《帝系考十·皇族》、《宋會要輯稿》帝系六之一三、李心傳《建炎以來朝野雜記》甲集卷1。 又,美國賈志揚著《天潢貴胄:宋代宗室史》,趙冬梅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05,21頁注2引廣東1902年趙錫年《趙氏族譜》明確地說:“趙脁有四個兒子,趙珽有兩個,趙敬有三個。”此類家譜的材料自然難以完全信憑,但它說明趙敬在趙弘殷、趙匡胤之外還有其他子孫是無疑的)。
第三,趙弘殷后來由保州南下,死在河南,葬在開封,這有明文記載。但他的父親趙敬的葬地卻沒有明確記載,許多人推測趙敬應葬在保州,“真宗即位,有言順祖、翼祖葬保州者”(《宋朝事實》卷1《祖宗世次》。還可參見《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194嘉祐六年八月乙丑條、卷260熙寧八年二月庚寅條、卷308元豐三年九月壬戌條、卷312元豐四年五月戊戌條,《宋史》卷95《河渠五·塘濼》,《續(xù)資治通鑒長編拾補》卷52靖康元年正月丁丑條、卷54靖康元年三月壬午條,陳均《九朝編年備要》卷30靖康元年三月,《宋宰輔編年錄》卷13,周輝《清波別志》卷2)。2001年河北省保定市北市區(qū)留守墳村出土了石像武士、石龜、石碑座等,當?shù)赜袑W者以此為主要證據(jù),提出了“保州是趙匡胤的祖籍,‘留守墳’村為趙匡胤祖陵所在地”的觀點;但否定意見認為:“保定市北市區(qū)的留守墳是金朝末年金中都留守苗道潤的墳墓,而不是趙匡胤祖陵所在地?!?參見丁建軍、韓毅《宋太祖趙匡胤祖籍問題學術研討會綜述》,《宋史研究論叢》第5輯,河北大學出版社,2003,392頁)。2003年9月河北保定清苑縣東安村陸續(xù)出土地石虎、石象和三尊石人等文物,據(jù)稱河北省、保定市和清苑縣的文物部門認為:“東安石像生和宋宣祖安陵石虎的雕刻技法及形態(tài)的年代大致接近,應屬五代至北宋時期的雕刻,又因石虎、石象、石人均東西相向,相距7—8米左右,當為陵寢神道兩側的石雕?!钡珜Α笆F守護的是不是‘宋三陵’”,仍“尚有待于專家們進一步的發(fā)掘和考證”(參見魏雋如、王少堂《趙匡胤神智和祖陵在保州(清苑)辨析》,《宋史研究論叢》第6輯 ,河北大學出版社,2005,399頁)。
但也有記載說落葉歸根, 趙敬的陵墓應在涿州趙氏的老家涿州、幽州一帶。趙氏后代居然對此也并不清楚,宋真宗即位之初,雖曾專門派人實地“詢訪”,但最終也無法得出明確的結論。《宋會要輯稿》帝系一之一、二引宋廷官修的《國朝會要》曰:僖、順、翼三祖陵墓皆“在幽州”;《宋史》(卷123)《禮二十五·山陵》亦曰:“順祖、翼祖皆葬幽州。”《宋朝事實》(卷1)《祖宗世次》注引景德元年真宗手詔也以《太祖實錄》否定了順祖、翼祖葬在保州的說法。故《續(xù)資治通鑒長編》(卷56)景德元年七月癸卯條記事曰:“初,欽、康、定三陵尚未修奉,上即位,有言順祖、翼祖葬保州者。詔內侍與長吏詢訪,又令中書門下定議。遂迎奉至京,奉安于佛寺,將卜改葬。上因覽《太祖實錄》,定、康二陵皆在幽州,頗疑其事。即手詔宰相與樞密院詳定,咸請停改葬之禮,量加營奉,務從省約,徐俟辯明,別申遷卜。遂以一品禮葬于河南縣?!辈Ⅻc明《太祖實錄》所記康、定二陵和欽陵一樣皆在幽州。從這三點,尤其是第二、第三點可以看出,經(jīng)歷了一次較大的變難和待客遷徙之后,趙家在保州時,已是愴惶潦倒,家道中落,完全淪為一般的民庶之家,“與亂世相浮沉,姓字且不聞于人間”了(王夫之《宋論》卷1《太祖一》)。
由涿州而保州,這一關鍵性環(huán)節(jié)得以厘清之后,趙氏家族早期發(fā)展相關研究當中的一些問題便不難訂正。如在歐美學術界影響頗大的日本學者竺沙雅章的《宋太祖與宋太宗》一書中所說:“涿州趙氏世代都沒有離開本鄉(xiāng),并一直擔任涿州這一帶的地方官,是這一地區(qū)很有名望的家族?!?方建新譯,三秦出版社,1988,25頁)就完全不能成立了,因為涿州趙氏既有過遷徙,也有過淪落。
正如前文所充分引述的,在宋人和宋代史籍當中,同時保存有大量趙宋皇族祖籍在涿州(幽州)和保州兩種原始記載,迄今為止的研究者多分別肯定其中的一種記載,而否定另一類記載的真實性,進而在趙宋皇族祖籍問題上形成了“涿州說”和“保州說”兩種對立的見解。 2003年以來,以河北地方學者為主、結合清苑縣東安村的相關考古發(fā)現(xiàn),對趙匡胤的祖籍問題進行了探討。2003年4月又由河北大學宋史研究中心主辦了“宋太祖趙匡胤的祖籍問題學術研討會”,爭論的基本狀況,仍是“涿州”、“保州”二說“聚訟紛紜,莫衷一是“(參見丁建軍、韓毅撰有《“宋太祖趙匡胤祖籍問題學術研討會”綜述》,《 宋史研究論叢》第5輯,河北大學出版社,2003)。 其實,若是放棄“趙氏世代都沒有離開本鄉(xiāng)”這一本來就不能成立的前提,便不難發(fā)現(xiàn)這些大量的原始宋人記載,都是有各自依據(jù)的,也并不矛盾,只不過“涿州說”是趙朓—趙珽—趙敬三代的情況,而“保州說”是趙敬—趙弘殷兩代的情況。事實上,涿州、保州兩種記載的同時存在, 恰恰是趙宋皇族發(fā)展史當中經(jīng)歷過一個由涿州而保州遷徙過程的最好的證據(jù)。
在古史研究當中,史料的歧異、矛盾往往十分常見,這些歧異和矛盾,有的,甚至是大多數(shù),屬于真?zhèn)沃疇?。辨別真?zhèn)螁栴},去偽存真,極其必要。但也不能否認,確實存在著像上述趙宋皇族祖籍問題那樣,彼此皆屬可信度很強的原始記載,其矛盾不能簡單地歸之于真?zhèn)沃疇幍默F(xiàn)象。對此,顯然應該更加謹慎,不輕易否定相關原始史料的真實性,著重解釋不同記載之間產(chǎn)生歧異、矛盾的原因,及其背后所透露出來的時代信息,這是一個值得引起注意的方法問題。
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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