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蘭若試茶歌》賞析
《西山蘭若試茶歌》（唐）劉禹錫山僧后檐茶數(shù)叢，春來映竹抽新茸。宛然為客振衣起，自傍芳叢摘鷹觜。斯須炒成滿室香，便酌砌下金沙水。驟雨松聲入鼎來，白云滿碗花徘徊。悠揚(yáng)噴鼻宿酲散，清峭徹骨煩襟開。陽崖陰嶺各殊氣，未若竹下莓苔地。炎帝雖嘗未解煎，桐君有箓那知味。新芽連拳半未舒，自摘至煎俄頃馀。木蘭沾露香微似，瑤草臨波色不如。僧言靈味宜幽寂，采采翹英為嘉客。不辭緘封寄郡齋，磚井銅爐損標(biāo)格。何況蒙山顧渚春，白泥赤印走風(fēng)塵。欲知花乳清泠味，須是眠云跂石人。
劉禹錫（772—842）
字夢得，彭城（今江蘇州）人，唐代中期詩人、文學(xué)家和哲學(xué)家。政治上主張革新。后被貶為郎州司馬、連州刺史，晚年任太子賓客加檢校禮部尚書，死后被追贈為戶部尚書。
《西山蘭若試茶歌》賞析在唐代，茶葉雖然是以蒸青團(tuán)茶為主，但那個時代也出現(xiàn)了炒青。劉禹錫這首詩里反復(fù)說道“斯須炒成滿室香”、“自摘至煎俄頃余”，就是講的這種炒青茶。詩歌詳盡地描寫了茶葉從采摘到炒成、烹煮的整個過程，以及這種炒青的好處，不僅詩歌寫的生動感人，而且也是我們了解唐代制作炒青的珍貴資料。這里的西山，在江蘇蘇州。據(jù)《古今圖書集成·方輿匯編·職方典》卷六八一蘇州府物產(chǎn)考：“茶多出吳縣西山，谷雨前采焙，爭先騰價，以雨前為貴也。又虎丘西山地數(shù)畝，產(chǎn)茶極佳，烹之色白，香氣如蘭，但每歲所采不過二三十斛，止供官府采取，吳人嘗其味者絕少?！笨梢娢魃降牟枋呛苷滟F的。蘭若是寺廟，但是這首詩講的是蘇州的哪個寺廟已經(jīng)無可查考了。劉禹錫曾經(jīng)在蘇州做過刺史，這首詩大約作于大和六年至八年（832～834）之間。
詩歌的第一大段，即前面十句，形象地描寫了蘇州西山炒青的制作情況。從描寫的內(nèi)容看，是詩人到寺廟去拜訪和尚，和尚為了招待客人，立即到后檐的茶園采摘剛剛冒出新芽的“鷹嘴”，并且立即炒、煮，那煮出來的效果真是太好了：“驟雨松聲人鼎來，白云滿碗花徘徊?！倍χ胁杷姆序v聲，如同松濤乍起；沖到碗里，茶的霧氣就像白云一樣繚繞，泡沫宛如花一樣在碗中浮動。詩句通過比喻，生動形象地描寫了炒青烹煮以后的美妙效果，所以賀裳在《載酒園詩話又編》中興奮地說：“令人渴吻生津?！痹娙藙傄宦勔娔菗浔嵌鴣淼南阄叮羲抻却娴木埔饩皖D然消散了，胸中的煩惱也一掃而空了。這一段，細(xì)細(xì)描寫整個過程，但是筆墨又很簡練傳神，詩人的贊美之意洋溢在字里行間。第二大段也就是接下來的八句，詩歌宕開一筆，從茶樹生長的地方寫起，就是宋子婁《東溪試茶錄》里說的：“茶宜高山之陰，而喜日陽之早。”但是神農(nóng)氏炎帝雖然嘗過百草，而飲茶是起于后世的，所以他不知道這種煎烹的方法，就是后代的陶弘景的《本草序》里說到的桐君，他著的《采藥錄》也只“說其花葉形色”，而不知其味道。言下之意是，這種現(xiàn)采現(xiàn)炒的方法是今天的新創(chuàng)，所以他再次說道“新芽連拳半未舒，自摘至煎俄頃余?！辟潎@這種新方法的佳妙，既快又好。通過這種方法制成的炒青，它的香味連木蘭沾露也趕不上，它的顏色比那臨波瑤草還要碧綠，真是美不可言了。這一段著重贊美炒青方法的創(chuàng)造，詩人對和尚們的制茶記憶給予了高度評價，表示了景仰。
第三大段就是最后的八句，作者變化手法，通過和尚的口吻，介紹了炒青的特點，也是進(jìn)一步贊美了炒青的佳美。和尚說，它的最大特點就是要在我們寺廟這樣幽寂的地方，用剛剛采來的新芽招待嘉賓，才能吃出它的美味。如果寄到您的郡齋，時間久了，又是用普通的井水和銅爐來烹煮，那就鮮味大減了。何況像四川那么遠(yuǎn)的蒙頂茶，還有浙江湖州顧渚山的紫筍茶，做好了遠(yuǎn)遠(yuǎn)地送來，經(jīng)過長途風(fēng)塵運(yùn)輸，茶葉也要受損，也沒有新鮮味了。所以，和尚最后說：“欲知花乳清泠味，須是眠云踐石人。”想要真正領(lǐng)略到這炒青的清醇味道，還得像我這樣眠于云間坐在石上的山區(qū)種茶人??！詩歌到這里戛然而止，詩人不僅借和尚之口，贊美這山中“幽寂”之地的茶葉如何美好，還對幽棲隱居于山野的人，寄予了深深的理解。作者自從參加王叔文集團(tuán)的政治革新，遭到貶官外放的打擊以后，對于污濁的朝廷政治，也有了厭棄的感覺，他到蘇州做刺史，也是待罪之身，故而這首詩在一定程度上表現(xiàn)了他對隱居的向往，也含蓄地表明了他的政治態(tài)度。這首詩的價值，在于提供了炒青的珍貴資料，二是它生動形象的描寫，具有很高的藝術(shù)水準(zhǔn)。兩者天衣無縫地結(jié)合在一起，使得這首詩在茶葉史和詩歌史上，都具有無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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