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虎亭漢墓考
作者:侯孝巖
打虎亭漢墓屬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位于鄭州市西南6公里的新密市,東西兩墓并列,距今已有1800多年,是號稱“中華第一”的中國目前最大的東漢墓。漢代是一個講究厚葬的年代,所以在鄭州范圍內發(fā)現(xiàn)了數以千計的漢朝墓葬,但從規(guī)模和豪華程度上,沒有一個能比得上打虎亭漢墓的。
打虎亭漢墓的主人有三種說法,張?zhí)啬?、侯淵墓,常十墓,其中呼聲最高的就是張?zhí)啬?,事實如何呢?古今爭論較多,根據最新研究成果,侯淵墓最為可信。
作者有幸能夠閱覽幾篇關于打虎亭漢墓主人的論文,有了一點自己的看法,并以簡明扼要為原則,論述如下:
1、名稱相符
侯霸,字君房,河南密人也,族父淵,以宦者有才辯,任職元帝時,佐石顯等,領中書,號曰大常侍。成帝時任霸為太子舍人”(《后漢書·侯霸傳》)
侯淵為大常侍,和“常十”非常接近,只是省調不同。而“常十”作為劉秀的救命恩人,劉秀不可能不知道“常十”的具體名字,墓名也不會以“常十?!贝??!皬埵稀焙汀俺J卑l(fā)音差異較大。如是“張氏墓”,也應該被稱為“張伯雅墓”。
根據上述原因,名稱能夠吻合的只有侯淵。
2、年代相符
打虎亭漢墓采用的是“一墓雙穴”,這一型制歷史年代非常有限,“一墓雙穴”,特殊的葬制說明了特殊的年代。始于建武二十七年(51),終于建武二十七年到建武中元二年(57),前后僅僅六年時間,侯淵的卒年正好與之相合。
而張伯雅所處的年代是東漢末年,與之不相符。
打虎亭漢墓的時間與侯淵吻合,與“常十”也吻合。
3、身份吻合
查漢代的歷史,新密有建造這種規(guī)格陵墓的能力,而且有明確記載的惟有侯氏家族?!逗鬂h書》有《侯霸傳》,《資治通鑒》亦有記載。侯氏在兩漢封侯擔爵的,就有安國君侯公、明統(tǒng)侯侯輔、大常侍侯淵、大司徒侯霸、於陵侯侯昱、侯建、侯昌等前后歷八代,可以說是新密漢代歷史上的顯赫之家。
“漢之興也,侯公納策濟太上皇于鴻溝之厄,謚曰安國君,曾孫輔封明統(tǒng)侯,玄孫霸”(《后漢書·侯霸傳·集解》)?!昂畎裕志?,河南密人也,族父淵,以宦者有才辯,任職元帝時,佐石顯等,領中書,號曰大常侍。成帝時任霸為太子舍人”(《后漢書·侯霸傳》)。光武帝劉秀即位,建武四年征霸,拜為尚書令。因當時經王莽之亂,世無故典,朝中又少舊臣,由侯霸“收錄遺文,條奏前世善政法度,有益于時者皆施行之,每春下寬大之詔,奉四時之令,皆霸所建也”。第二年即建武五年,代伏湛為大司徒,封關內侯,是光武即位后繼鄧禹、伏湛后的第三任大司徒。建武十三年在任上辭世,任大司徒 9年,死在任上。死后被光武追封為“則鄉(xiāng)哀侯”,是東漢封侯的第一人(即有封地的實封侯)。其子昱徙封於陵侯(縣侯),曾兼太仆。昱死后其子侯建,侯建死后其子侯昌,俱世襲於陵侯。
“大常侍”侯淵侯霸的族父,也就是他的過繼父親。西漢時自景帝、武帝以后,“削弱宗藩,集權中央,遂成‘內重’之局,而腹心之任,寄于近臣,若尚書、中書之屬。
而傳說中的“常十”雖傳說后被封為“崇圣公”,但明顯不合理,一是在東漢雖有公爵但是只封皇子(末年的曹操是個例外),根據這條“常十”最高只能封為列侯而不是公爵,二是在東漢,列侯及以上爵位享有世襲的權利,而“常十”并沒有史書典籍的任何記載,更不用說他的子孫后代世襲爵位的事了,這一點也不合理,對于這樣一個重要的人物,怎會沒有傳記和他子孫的任何記載?所以常十的身份不吻合。
如是身為太守的張伯雅墓也是遠超禮制的,這一點上也不符合他的身份。
身份吻合的只有大常侍侯淵。
4、地點吻合
打虎亭漢墓的墓主人,河南省文物研究所的發(fā)掘報告定為張伯雅。
北魏酈道元《水經注》中“綏水”:“洧水東流,綏水會焉,水出方山綏溪,即《山海經》所謂浮戲之山也。東南流,經漢弘農太守張伯雅墓,塋四周壘石為垣,隅阿相降,列于綏水之陰,庚門表二石闕,夾封石獸于闕下。冢前有石廟,列植三碑,碑云:德字伯雅,河內密人也。碑側樹兩石人,有數石柱及諸石獸矣。舊引綏水南入塋域而為池沼。沼在丑地,皆蟾蜍吐水,石隍承溜。池之南,又建石樓、石廟,前又翼列諸獸。但物謝時淪,凋毀殆盡矣。富而非義,比之浮云,況復此乎? 王孫、士安,斯為達矣?!?/p>
密縣舊志“冢墓”條記有“漢弘農太守張伯雅墓”,同時也記有“常十冢”。舊志謂:“常十冢,在牛兒店北,常氏兄弟十人俱葬此,其季脫光武于難,后封崇圣公,有漢崇圣公常公神道碑。
“常十墓”和“張伯雅墓”,是在這同一范圍內的兩座墓冢。清嘉慶年間的“常十冢圖記”殘碑一座。(碑文:“查常十冢新舊志俱載,漢光武遭王莽難,常氏兄弟十……呼為常十冢云云?!薄罢肪銦o記載?!保┩瑯邮窃谛屡f縣志中,對“張伯雅墓”亦有明確的記載,道里圖記中亦標的明明白白,張伯雅墓在常十??繓|的位置。“漢弘農太守張伯雅墓”條下,系引用了《水經注》的描寫(前已述)。
根據以上記載張伯雅墓和“常十墓”在當地一直是涇渭分明,不能混為一談。
再者,所謂的“隅阿相降,列于綏水之陰”。 隅者,角也,如一隅;阿者,大陵也;相降,便是向下排列。這句話顯然講的是張伯雅墓建于綏水之陰一角的高臺處,石垣依勢向下排列。而“常十?!眳s是建在一段開闊地平垣的地面上,根本不存在“隅阿相降,列于綏水之陰”的情景。這就又 和“張伯雅墓”一說產生了明顯的矛盾。
按《水經注》和《密縣志》的記載,綏水源于大方山(即現(xiàn)在的尖山),經現(xiàn)在牛店鄉(xiāng)的助泉寺、北召至補子廟和現(xiàn)在的李灣水匯合而東南流?,F(xiàn)在“常十?!?a href='/beibu/' target=_blank>北部的李灣水,并不是綏水的正源,此水過去叫馬河,源于登封境東北部,以前曾南 流經唐莊、蘆店入潁河。 也許是滄桑變化的緣故,上游后來改流入綏,所以這段水在歷史上并不存在,新 舊志書中也沒有任何的記載?!皥蟾妗睂⑦@一段馬河 水,也即李灣水庫流下來的水,誤認為是綏水的正源,從而憑感覺以為正好和《水經注》中“張伯雅墓”在“綏水之陰”“舊引綏水南入塋域而為池沼”暗合。 豈不知綏水是在此“常十?!币詵|三里之遙的補子廟 附近流過,并直向東南,根本不可能西南回流至“常十?!备浇?。即使是從牛店北流過和綏水合的馬河水,其河床低于“常十?!笔畮酌祝步^對不會引到 “常十?!薄岸鵀槌卣印薄?
根據以上的記載和分析,“張伯雅墓”與“常十?!笔莾蓚€不同的漢墓,并不是所謂的打虎亭漢墓。
而侯淵也是河南密縣人,并且根據《一座墓室里的東漢文明系列之五 打虎亭漢墓主人到底是誰》所講:“該墓周圍已發(fā)現(xiàn)的12座墓冢和墓葬,均是侯氏家族墓葬,而侯霸和其子侯昱等因有封地,并建有神祠,葬地并不在這里。”,所以侯淵墓的地點相符。
“常十冢”源于傳說,不好判斷,可以認為位置相符。
5、細節(jié)相符
從墓中的石刻畫像和壁畫的內容來分析,單就車來說就有軺車、加軺車、車、輜車等多種形制,應有盡有。畫中供養(yǎng)人,仆人、仆從前護后擁,各司其職,極盡豪華。單是二號墓一幅飲宴百戲的壁畫,光是兩廂入座的女貴婦客人,就有40多位;為她們表演的雜技也是應有盡有,仆人、仆從列隊侍奉。這種排場和場面,只有在比較大的官宦之家才能出現(xiàn)。漢代的社會,是一個等級森嚴的封建禮教社會,當時的密縣距東漢的首都洛陽也僅有 100華里的距離,如沒有尊貴的身份,即使十二分的富有,也不敢越禮擺出如此的排場。張伯雅僅只是見于《水經注》中的一個弘農郡太守,查歷代弘農郡守又沒有他的名字,《漢書》、《后漢書》更沒有片字只言的描述,他怎么會有斗膽敢在天子的腳下,做如此的奢華安排呢? 這是與他的身份不相符的。
同理,常十的地位也不相符。
這個時期,在河南密縣符合這一身份的只有侯氏家族。
6、財力上相符
根據上面所述,侯氏連續(xù)八代封侯,在地方地位十分顯赫,財力上滿足建這種型制的墓,而張伯雅雖是太守,但未付任而卒,家族也沒有這個財力建設這樣的墓。
“常十”如漢武帝替之修建,則滿足條件。
綜上所述,“常十?!笔侨罕姷目诙鄠?,見于舊志,又有碑刻為證,然而正史中卻未見只言片字,很多條件不符合打虎亭漢墓的特點。張伯雅墓之說,所有條件都不滿足,所以也是不符合史實的,打虎亭漢墓唯一滿足全部條件的只有侯氏家族,從侯氏家族的歷史人物看,侯淵最為相符,所以打虎亭漢墓應為《侯淵墓》,或稱“常侍墓”。
“常十?!本褪恰俺J腾!?,“常侍?!本褪呛顪Y之墓。
此篇論文主要參照和引用李宗寅所撰《打虎亭漢墓墓主人考》,少部分引用李紅軍所撰《一座墓室里的東漢文明系列之五 打虎亭漢墓主人到底是誰》,現(xiàn)附于文后,以供讀者詳細研讀。
打虎亭漢墓墓主人考
李宗寅
新密市(原密縣)打虎亭漢墓,位于市區(qū)西南牛店鄉(xiāng)打虎亭村的西部,該墓一墓雙穴,東西并列的兩個墓冢冢土相連,規(guī)模宏大。1959年12月當地群眾在澆地時發(fā)現(xiàn),1960 年 2月由河南省文物工作隊發(fā)掘,1993年河南省文物研究所的發(fā)掘報告《密縣打 虎亭漢墓》由文物出版社出版。 該墓 1963年 6月被公布為河南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1988年 1月被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打虎亭漢墓西部為主墓冢,冢下是由墓門、 甬道、前廳、中室、北東南耳室組成,以磚石混合 結構為主的多室墓,即一號墓。墓中隨葬品已被 歷代盜掘一空,各廳、室的墻壁上,卻還保存著各種浮雕石刻造像 200多平方米,刻繪有反映 墓主人生前生活場景的畫面,如《迎賓圖》、《車騎出行圖》、《飲宴圖》、《庖廚圖》、《收租圖》、《門吏女仆圖》等等。有“龍吃妖鳥”、“瑞獸怪禽”、“方相氏”、“人首螺 身像”、“人頭鳥身”、“方士”、“飛廉”、“玉樹”、“蟾蜍”等形 象。這座以石刻畫像為主的墓室又叫石刻墓。
在一號墓東部和主墓冢冢土相連,堆土略小的冢土下為二號墓。二號墓墓室結構和主墓相同,形制偏小,同樣為磚石混合結構,卻是以大磚圈頂為主。和一號墓明顯不同的是,二號墓在磚砌的墓壁上,涂有約0. 5厘米厚的 白灰,在打磨平光的壁面上,繪制有內容豐富、題材多樣、 面積達 300多平方米的壁畫。壁畫分墨繪和彩繪兩部分,繪制有供養(yǎng)侍奉的《侍女圖》,迎來送往、車騎不絕的《迎 賓圖》,墓主人大宴賓客、觀看百戲表演的《飲宴百戲圖》, 反映來世進入仙界的《升仙圖》,以及反映神仙生活、神話 故事、珍禽異獸的多幅《神仙圖》、《獵騎圖》和《相撲圖》等等。 這座墓又叫壁畫墓。打虎亭漢墓的墓主人,河南省文物研究所的發(fā) 掘報告(以下簡稱“報告”)定為張伯雅?!皥蟾妗毙蜓?說:“關于打虎亭漢墓群的墓主人問題,當地群眾多稱‘常十墓’或‘常十冢’。傳說在東漢初年因常十兄 弟等幫助東漢開國皇帝劉秀戰(zhàn)敗王莽有功,劉秀為 酬謝常十兄弟等人的功績,當常十兄弟死后均厚葬 于此。 依此看來,打虎亭及其周圍一帶的許多東漢 墓,應是東漢時期中上層統(tǒng)治階級的一處家族墓地。不過,打虎亭東漢墓是這里東漢墓群中規(guī)模最大、結構最復雜以及石刻畫像與壁畫內容最為豐富的兩座 墓。特別是打虎亭一號墓的封土冢底部周圍筑有石 圍墻,顯然與周圍其他漢墓有著明顯不同。因而,打虎亭兩座東漢墓的墓主人,有可能是這里東漢家族 墓群的墓主人中身份比較高的。”這種分析是比較中 肯而又貼近實際的,然而,在“報告”的結語部分,編 者卻作出墓主人是東漢弘農太守張伯雅的錯誤結論。
“張伯雅墓”一說的依據與錯誤 “報告”在“對于兩墓墓主人的探討”一節(jié)中,這樣寫道: “根據《水經注》記載,結合打虎亭兩座漢墓 的地理位置與墓室形制結構,證明這兩座漢墓應是東漢晚期的張德夫婦墓?!薄凹热淮蚧⑼勺鶟h墓定 為東漢晚期張德(字伯雅)夫婦墓,這就和當地群眾 傳說的打虎亭漢墓為東漢早期的所謂‘常十’兄弟的 墓葬有矛盾。 對于這個矛盾如何解釋呢? 我們認為 當地群眾傳說的‘常十’很可能是‘張氏’之誤。因為 在河南密縣一帶常把‘張’與‘?!x混,把‘十’與‘氏’讀混。
因而‘常十’即‘張氏’;所謂‘常十家族墓地’應是‘張氏家族墓地’。如此判斷不誤,說明當地 群眾傳說的常十(即張氏)應是指張伯雅的祖先,因而張氏后代張德夫婦墓及與其同時代的墓葬葬于打虎亭一帶是很自然的?!?
北魏酈道元《水經注》中“綏水”條對張伯雅墓的 描述是:“洧水東流,綏水會焉,水出方山綏溪,即《山海經》所謂浮戲之山也。東南流,經漢弘農太守張伯雅墓,塋四周壘石為垣,隅阿相降,列于綏水之陰,庚 門表二石闕,夾封石獸于闕下。冢前有石廟,列植三 碑,碑云:德字伯雅,河內密人也。碑側樹兩石人,有數石柱及諸石獸矣。舊引綏水南入塋域而為池沼。沼 在丑地,皆蟾蜍吐水,石隍承溜。池之南,又建石樓、石廟前又翼列諸獸。但物謝時淪,凋毀殆盡矣。 富 而非義,比之浮云,況復此乎? 王孫、士安,斯為達 矣?!?密縣舊志“冢墓”條記有“漢弘農太守張伯雅 墓”,同時也記有“常十?!?。舊志謂:“常十冢,在牛兒 店北,常氏兄弟十人俱葬此,其季脫光武于難,后封 崇圣公,有漢崇圣公常公神道碑?!薄俺J!焙汀皬埐拍埂?,是在這同一范圍內的兩座墓冢。
針對以上情況,筆者根據當時當地的實際狀況以及歷史傳說、史料依據、史志記載等等分析,認為密縣打虎亭漢墓便是東漢張伯雅墓的說法之所以錯誤,是因為:
1.“常十?!焙汀皬埐拍埂倍卟荒芎隙鵀橐?。打虎亭漢墓在當地群眾的傳說中,一直將其稱為“常十冢”,并有清嘉慶年間的“常十冢圖記”殘碑一座。(碑文:“查常十冢新舊志俱載,漢光武遭王莽難,常 氏兄弟十……呼為常十冢云云?!薄罢肪銦o記載。”)同樣是在新舊縣志中,對“張伯雅墓”亦有明確的記 載,道里圖記中亦標的明明白白,在常十冢靠東的位 置?!皾h弘農太守張伯雅墓”條下,系引用了《水經 注》的描寫(前已述)。 這是兩座墓,在當地一直是涇渭分明,不能混為一談?,F(xiàn)在,群眾仍叫如今的漢墓 為“常十?!?。無論如何,“常十?!笔遣豢赡茉诙潭痰氖畮啄觊g成為“張伯雅墓”,而“張伯雅墓”也不會演 變成“常十冢”。同時,密縣打虎亭一帶方言的“張”與“?!笔菂^(qū)分很清,難以讀混的;而且“張伯雅墓”也不 會說成是“張氏?!?。
2. 地理上的原因。按《水經注》和《密縣志》的記載,綏水源于大方山(即現(xiàn)在的尖山),經現(xiàn)在牛店鄉(xiāng)的助泉寺、北召至補子廟和現(xiàn)在的李灣水匯合而東南流?,F(xiàn)在“常十冢”北部的李灣水,并不是綏水的正源,此水過去叫馬河,源于登封境東北部,以前曾南 流經唐莊、蘆店入潁河。 也許是滄桑變化的緣故,上游后來改流入綏,所以這段水在歷史上并不存在,新 舊志書中也沒有任何的記載?!皥蟾妗睂⑦@一段馬河 水,也即李灣水庫流下來的水,誤認為是綏水的正源,從而憑感覺以為正好和《水經注》中“張伯雅墓”在“綏水之陰”“舊引綏水南入塋域而為池沼”暗合。 豈不知綏水是在此“常十冢”以東三里之遙的補子廟 附近流過,并直向東南,根本不可能西南回流至“常十?!备浇?。即使是從牛店北流過和綏水合的馬河水,其河床低于“常十?!笔畮酌?,也絕對不會引到 “常十?!薄岸鵀槌卣印?。
3.年代的錯亂。“常十?!卑磦髡f和志書記載,應是東漢早期的墓葬,因為群眾傳說和記載均與漢光武帝劉秀有關。
即使傳說會因群眾的無知而發(fā)生訛變,但在年代和基本點上卻是不變的?!皬埐拍埂眲t 是東漢晚期的墓葬,因為據“報告”所言,張德(即伯 雅)是東漢晚期人。雖然遍查《漢書》、《后漢書》、《三國志》等,弘農郡太守中并無張伯雅的蹤跡,“報告” 則臆斷為“客死途中,并未赴任”而歸葬鄉(xiāng)里。在斷代上,僅從墓中的石刻畫像同山東沂南東漢晚期墓葬的畫像相同,而定為東漢晚期的墓葬,從而排除了“常十冢”的可能。但從墓內現(xiàn)存僅有的幾個字跡上分析便可看出端倪。一號墓的圈石上,有當時工匠們無意中留下來的十幾個隸字和篆字 。篆字是成熟而 流利的小篆,此種字體盛于西漢,東漢初便已衰落,并不常用。隸書則是一種初期的隸字,具有明顯的不規(guī)則、粗放古樸、無序的特征,它是在典型的蠶頭雁尾還沒有出現(xiàn)之前的字體,它的時限只能界定在西漢晚期和東漢早期,即晚期的隸書風格成型之前。據此,我們最低可以證明,此墓葬是標準隸書形成之前筑成,也就排除了東漢晚期的可能。同時葬制,一般說時限的幅度太長,不太容易分辨出準確的年代,然而特殊的葬制必然具有特殊的原因,特殊的原因則一定能證明特殊的年代。打虎亭漢墓葬制是特殊的(不是一墓雙穴,又似一墓雙穴)。它只能是在東漢早期特殊的條件下形成的一種特殊的葬制(本文后面 要專門論及),它也進一步排除了東漢晚期的可能。另外,如果說打虎亭漢墓的石刻畫像和武梁祠 及山東沂南漢墓的畫像石有近似之處,而論定它是 在東漢晚期的話,那么,這三者之間的繪畫風格和特 點還是有明顯不同的,況且沂南的畫像石墓在年代上還有爭議,以此為參照而定此墓為東漢晚期,則又不免有些牽強了。
4.漢墓的規(guī)格和原定墓主人身份不符。該墓規(guī)模宏大,各室職責明確,墓道、甬道和前室是庭院的 三進三重通道;中廳是一個綜合性的大廳,高有 6米,面積近50平方米,西部為一祭臺,后部是主墓室,用以安放棺槨,謂之寢房;北耳室安排接待客人,謂之客房,是宴會賓客的所在;東耳室是廚房,安排生活專用;南耳室又叫廄房,為喂養(yǎng)牲畜,儲放糧食,準備車馬的場所。這種布局和安排,真可謂周到備 至。建筑的形制,均采用內石外磚的圈砌方法,僅一號墓就用大青石約 9萬多塊,石材 900多立方米,長方形石條壘砌,不用泥灰,磨平疊砌,縫隙之間插不 進薄薄的刀刃。石門、石刻畫像龐雜繁縟,工細而又嚴謹。這種巨大的形制和規(guī)模,沒有相當的身份與地位,是斷難享受到如此殊榮的。再者,從墓中的石刻畫像和壁畫的內容來分析,單就車來說就有軺車、加軺車、車、輜車等多種形制,應有盡有。畫中供養(yǎng)人,仆人、仆從前護后擁,各司其職,極盡豪華。單是二號墓一幅飲宴百戲的壁畫,光是兩廂入座的女貴婦客人,就有40多位;為她們表演的雜技也是應有盡有,仆人、仆從列隊侍奉。這種排場和場面,只有在比較大的官宦之家才能出現(xiàn)。漢代的社會,是一個等級森嚴的封建禮教社會,當時的密縣距東漢的首都洛陽也僅有 100華里的距離,如沒有尊貴的身份,即使十二分的富有,也不敢越禮擺出如此的排場。張伯雅僅只是見于《水經注》中的一個弘農郡太守,查歷代弘農郡守又沒有他的名字,《漢書》、《后漢書》更沒有片字只言的描述,他怎么會有斗膽敢在天子的腳下,做如此的奢華安排呢? 這是與他的身份不相符的。
5.“常十?!敝髂怪車l(fā)現(xiàn)有殘存的石墻,這是“報告”定為“張伯雅墓”的主要依據,原因是這和《水 經注》中“塋域四周,壘石為垣,隅阿相降,列于綏水之陰”的描寫相一致。 然而,這也同樣是一個難以成立的根據。因為張伯雅墓的石墻是在“塋域四周”,現(xiàn) 在“常十?!钡臍垑s是在主墓冢的四周,東部的一半被二號墓的較小墓冢埋沒在里邊,二號墓的周圍 則沒有石墻的痕跡,可以明顯的看出來是先修的一號主墓冢,而后因特殊的原因,又修了東部的二號 墓,并使冢土相連,呈一墓雙穴的形制,從而埋住了東半部的石墻。這一特殊的情況,明顯不同于《水經注》中四周皆有石墻的描寫。再者,所謂的“隅阿相降,列于綏水之陰”。 隅者,角也,如一隅;阿者,大陵也;相降,便是向下排列。這句話顯然講的是張伯雅 墓建于綏水之陰一角的高臺處,石垣依勢向下排列。
而“常十?!眳s是建在一段開闊地平垣的地面上,根本不存在“隅阿相降,列于綏水之陰”的情景。這就又 和“張伯雅墓”一說產生了明顯的矛盾。漢墓的年代斷定 將漢墓定為“張伯雅墓”是錯誤的?!俺J!笔?群眾的口耳相傳,見于舊志,又有碑刻為證,然而正 史中卻未見只言片字,這同樣也難以說明它就是一個正確的結論。為了能夠找到它真正的主人,我們首 先應該在該墓的準確年代上下些功夫。
1.篆書與隸字可為年代佐證。前面已說到,在畫像石墓的圈頂和墻壁的畫像中間,也許是當時工匠們做 的記號或無意的刻寫,留下有十幾個文字符號,如:李、大、九、小等,大部分為早期的隸書,其中只發(fā)現(xiàn)有一個為篆書。篆書刻寫得非常細致,是嚴謹工整的標準小篆體。隸書則顯得古樸粗拙,奔放而不拘一格,具有游移不定的早期隸書特征,標準的蠶頭雁尾還沒有出現(xiàn)。
篆書是秦朝統(tǒng)一六國后的字體,即所謂“書同 文”的標準字體,成于西漢的 200年間。秦漢時期,篆書廣為應用,是一般正規(guī)的官方用文字,到東漢中晚 期,隨著隸書的定型和規(guī)范化,它逐漸變成了一種供欣賞用的藝術字體,退出了經常使用的范疇。隸書,最早是秦代隸人發(fā)明并使用,開始處于不規(guī)范的狀 態(tài),仍然是一種小篆的隨手體,脫離不了小篆的特 征。后來隨著不斷的演變和規(guī)范,到東漢中晚期完成 了它的蛻變,形成了我們現(xiàn)在所看到的標準隸書。由于它容易書寫,簡便而節(jié)省,比篆書又向前邁進了一 步,在東漢后期和三國之間,已成了一種廣泛應用的 標準字體,直到魏晉楷書出現(xiàn)之前,它統(tǒng)治了中國的 書壇數百年。墓中出現(xiàn)的篆書,是標準的小篆,隸書是隨意性 很強,不定型的字體。從這樣的情況來分析,我們可 以說,該墓的建造,其大致的年代是在西漢的晚期,東漢的早期這兩漢之間。
2.“一墓雙穴”,特殊的葬制說明了特殊的年代。漢代“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是封建社會最為完備的 鼎盛時期?!稘h書·禮樂志》:“故婚姻之禮廢,則夫婦之道苦,而淫辟之罪多;鄉(xiāng)飲之禮廢,則長幼之序亂, 而爭斗之獄蕃;喪祭之禮廢,則骨肉之恩薄,而背死 忘先者眾;朝聘之禮廢,則君臣之位失,而侵陵之漸 起?!狈饨ǖ摹岸Y治”以孝為先,孝悌之禮在“禮治”中亦占有更加特殊的地位。“葬制”是孝悌的中心,漢代 崇尚厚葬:“古者墓而不崇……今京師貴戚,郡縣豪 家,生不極養(yǎng),死乃崇喪,或至刻金鏤玉, 梓楠。”(王符《潛夫論·浮侈篇》)便是這種現(xiàn)象的一斑。在葬制中,要求夫婦合葬,“谷則異室,死則同穴”,這是人倫的根本;如果死不同穴,便是子女的不孝。 兩漢皇陵的葬制亦莫不如此。 打虎亭漢墓的葬制,卻是一個例外,是一個典型 的仿“一墓雙穴”的葬制。所謂“一墓雙穴”,從外面看是一個墓冢,內部是兩個墓穴(即墓室),是同墓不同穴的葬制。打虎亭漢墓外面是一大一小的兩個墓冢連在一起,內部是東西兩個相同結構的墓室。西部主墓冢底部四周有石墻相圍,東半部被東部的略小一 些的冢土掩埋,明顯看出來是先修的主墓冢,修成之 后,因特殊的情況又修的東部墓冢,并有意使二冢相連,遠看呈一個大冢,仿制呈“一墓雙穴”的葬制。這是在特殊的歷史條件下所出現(xiàn)的一個特殊現(xiàn)象?!耙荒闺p穴”,即同墓不同穴的埋葬方法,始于東 漢光武帝劉秀的舅父樊宏。宏,官光祿大夫,壽張侯,追爵謚為壽張敬侯,立廟于湖陽,建武二十七年(51)卒,遺囑薄葬,一無所用,“以為棺柩一藏不宜復見,如有腐敗,傷孝子之心,使與夫人同墳異臧(《集解》 惠棟曰:‘袁宏紀各自一延道,《通鑒》胡注:古夫婦合 葬?!对姟吩弧肮葎t異室,死則同穴”是也,同墳異臧自宏始。’)帝善其,令以書示百官,因曰:‘今不順壽張侯意,無以彰其德。且吾萬歲之后,欲以為式?!庡X 千萬,布萬匹,謚為恭侯。”(見《后漢書·樊宏傳》)這說明,是光武帝的舅父壽張侯樊宏遺囑開了同墳異葬、同墓不同穴的先例,并得到了光武帝劉秀的首肯,并說“且吾萬歲之后,欲以為式”,也就是他死后也準備仿效這種方法。皇帝的話,便是圣旨,上行下效,在此后的數年間,全國各地的葬法,是必須以此為標準的。然而,同墓不同穴有悖于儒家經典、禮教古訓,就連光武帝在六年以后駕崩,也沒有依此為式,而是依照舊禮安葬的。這樣,這種葬制,也只是實行了從建武二十七年到建武中元 二年(57)的六年間,所以說一墓雙穴,是在這期間這種特定背景之下所出現(xiàn)的一種特殊的葬制。打虎亭漢墓則更為特殊,它實際上是一座前后相距有一段距離的夫婦合葬墓。一號墓在前,是一座單獨完備的墓葬。實際上是在東漢初期或是西漢晚期即已形成。而二號墓,則很有可能是其夫人晚于其 夫而亡故,時間正好在劉秀的建武二十七年至中元二年(57)之間,為了不悖于劉秀的旨意,只好在原來 墓冢的旁邊另開一穴,使冢土連在一起,形成“同墓不同穴”的格局。 能夠堅持這樣做,并在短時間內完成 這樣的工程,只能是劉秀的近臣家族,有過小過而不敢 略有違背圣旨,以免招來橫禍。況在京城近郊則更是如此。
這樣我們則可以判定,該墓的年代是在兩漢之間,而不是東漢晚期。東部的二號墓,更準確一些的說,應是在光武帝建武二十七年至三十三年之間修造的。查漢代的歷史,新密有建造這種規(guī)格陵墓的能力,而且有明確記載的惟有侯氏家族。《后漢書》有《侯霸傳》,《資治通鑒》亦有記載。侯氏在兩漢封侯擔爵的,就有安國君侯公、明統(tǒng)侯侯輔、大常侍侯淵、大司徒侯霸、於陵侯侯昱、侯建、侯昌等前后歷八代,可以說是新密漢代歷史上的顯赫之家。漢代的侯氏家族,“其先出自幽岐,周文之后,封于鄭,鄭共仲賜氏曰侯”?!皾h之興也,侯公納策濟太 上皇于鴻溝之,謚曰安國君,曾孫輔封明統(tǒng)侯,玄 孫霸”(《后漢書·侯霸傳·集解》)?!昂畎?,字君房,河南密人也,族父淵,以宦者有才辯,任職元帝時,佐石顯等,領中書,號曰大常侍。 成帝時任霸為太子舍人”(《后漢書·侯霸傳》)。侯霸“矜嚴有威容,家累千 金,不事產業(yè),篤志好學”。 王莽時曾任隨宰,淮平大尹,政理有能名。更始帝即位,曾遣使征霸,被當地百 姓強留而沒應命。 光武帝劉秀即位,建武四年征霸,拜為尚書令。因當時經王莽之亂,世無故典,朝中又少舊臣,由侯霸“收錄遺文,條奏前世善政法度,有益于時者皆施 行之,每春下寬大之詔,奉四時之令,皆霸所建也”。第二年即建武五年,代伏湛為大司徒,封關內侯,是光武即位后繼鄧禹、伏湛后的第三任大司徒。建武十三年在任上辭世,任大司徒 9年。當時正置皇帝疑其 推薦閻揚不當,有私情,準備加罪之際,死在任上,蓋 棺論定,是一件十分幸運的事情。自霸以后,歷任司徒皆下獄死,“自是大臣難居相任”(《后漢書·侯霸 傳》)。關內侯,是在京無封地的侯爵(因當時還沒有 實封的先例),死后被光武追封為“則鄉(xiāng)哀侯”,是東漢封侯的第一人(即有封地的實封侯)。其子昱徙封於陵侯,曾兼太仆。昱死后其子建,建死后其子昌,俱徙承於陵侯。
惟有侯氏家族,在兩漢之間才能留下龐大的遺產和較高規(guī)格的陵園。打虎亭漢墓,已發(fā)現(xiàn)有12座規(guī)格較高的墓葬,當地的群眾歷代已有民謠傳世謂“常十冢,補子廟,金子銀子十八窖”(常十冢到補子廟之間有十八個較大的墓葬)。如果說這是漢代的一個官宦之家的家族墓群的話,這個家族,也只能是侯氏家族?!按蟪J獭焙顪Y是打虎亭漢墓的主人侯淵是侯霸的族父,也就是他的過繼父親。西漢時自景帝、武帝以后,“削弱宗藩,集權中央,遂成‘內 重’之局,而腹心之任,寄于近臣,若尚書、中書之屬。
實操政柄,中書多任閹人。外戚宦官交相用事”(鄧之 誠:《中華二千年史》卷一,中華書局, 1983年)。所謂中書,官名為中書謁者令,省文稱中書令,“常侍”,元帝后始有中常侍之名?!俺J獭薄暗贸鋈肱P內,舉法禁中”,是皇帝的近臣,一般均有宦者擔任。元帝時石顯 任中書令,“是時元帝被疾,不親政事,方隆好于音樂,以顯久典事,中人無外黨,精專可信任,遂委以 政,事無大小,因顯自決,貴幸傾朝,百僚皆敬事顯”(《漢書·幸傳》)。侯淵是和石顯同時的宦官,佐石 顯領中書,號曰“大常侍”,是深得皇帝信任、掌握宮 禁的第一人。成帝時石顯失寵,外戚掌權,石顯一黨均被遣返 回家,侯淵也一定在爾時遣回密縣。漢代宦官得寵, 都要受皇帝的賞賜,并準予結婚,建立府第。石顯歸里時是攜妻而歸,侯淵當然也要帶上妻妾而返。這些 妻妾是一種名義上的關系,都比宦官小很多,而且也 不可能有生養(yǎng)的情況。自西漢成帝建始元年(前32)始,歷哀帝、平帝、 王莽之亂,到光武稱帝的建武元年(25),其間已歷 57年。建武四年(28)侯霸任尚書令,五年(29)任大司徒,登丞相位,其間也已歷 62年。按一般的情況計 算,侯淵此時已是八九十歲,也正是辭世的大致時 間。他曾領中書,號稱“大常侍”,家累千金,兒子又是當朝丞相,其顯赫的程度,可想而知,此時故世,侯霸和他又是繼子關系,在講究孝悌的漢代,為之厚葬, 立大冢,營奢華的墓葬,是順理成章之事,冢成之日 因其以“大常侍”而顯名,群眾呼為“常侍冢”亦是在 情理之中。漢代宦官娶小妻的現(xiàn)象,《漢書·幸傳》已有 記載:“宣帝時,侍中中郎將張彭祖……為其小妻所 毒薨?!币蚧鹿倌艿玫交实坌湃?,必須竭盡全力為內 宮服務,只是年歲略大,權勢日重,才會有娶妻這樣 的閑情逸致。侯淵所娶亦是小妻,與其相差二十幾歲,也是正常。 其妻因為得不到夫婦之樂,侯淵則用 奢華的生活為其解悶,如壁畫墓中室的《飲宴百戲圖》,帳內坐著男女主人公,男的著宦者裝束,女的雍 容華貴,請來的女賓有四十余人分坐兩邊,中間則是 百戲的表演,應有盡有。生前的生活場景即此便可見 一斑。侯淵死后,陵墓本來是一墓同穴的建制,原來的 墓冢也是按照單獨的墓葬而設置的。到其妻亡故時,已晚于侯淵二十多年,當時正巧是在建武二十七(51)年以后,即劉秀的舅父樊宏倡導“一墓雙穴”的 遺愿得到了劉秀的首肯。這在當時因為皇帝有旨,作為司徒之家的侯氏家族,在十幾年前差點因薦閻揚而見疑于皇帝,險遭殺頭之罪,此時對待圣意,更是 戰(zhàn)戰(zhàn)兢兢,惟恐有失,所以不敢掘開“常侍?!笔蛊浞驄D合葬,只得按其旨意在原冢的旁邊又修了一座常侍之妻的墓室,在建筑和規(guī)格上遠不如原墓。并把地 面上冢土和原墓的冢土覆蓋在一起,使“冢土相連”。 這也就留下了我們現(xiàn)在所看到的原墓(一號墓)的基座石圍墻之基,被二號墓掩埋了一半的現(xiàn)象。諸多的疑案至此也便迎刃而解了。
大常侍侯淵墓,世人稱為“常侍?!保驗槟甏眠h,口耳相傳,群眾對“常侍”的官職又很生疏,于是 便訛傳為“常十冢”,并衍生出許多不相干的故事來。
清嘉慶《密縣志》:“古碑云:密人傳漢光武遭王莽之亂,常氏兄弟十人匿之,莽圍急,兄弟謀代死,其最少為常十者曰:我貌頗類,斬吾首獻之,可免。如言圍解,光武即位,為立報恩寺,并營其墓,后十人皆列葬其處?!?
明閻周民《報恩寺碑記》:“邑之西有寺曰報恩,創(chuàng)自東漢。故老相傳,以為光武迫于莽兵,投匿常氏家,有行十者,貌肖光武。 莽兵大索,常氏以十應,光武得免。……其后王莽就誅,光武登基,為置冢而奉之,此寺之所由名也?!?打虎亭漢墓東北三里,補城舊址有一“補子廟”,供奉的“補子”是原來的補國之君,而群眾不知“補子”是誰,認為是漢光武為“常十”之父補還個兒子而 修廟。 俗傳王莽攆劉秀,至今打虎亭村外,正值當時常 十耕地,秀無處藏身,常十讓其匿于犁過的地墑口之中,并使牛臥于其上,莽至用槍亂插土中,獨牛臥處 得免,后光武為之營冢,曰“常十?!?。
以上的傳說甚至是縣志所記,流傳甚廣,但互相矛盾,加之正史上并無蹤跡,實際上均系訛傳。不過,訛傳的內容,仍有其可循的跡象顯露:一是其名稱,必定和一定的諧音有關,或是官職,或是人名。二是其事發(fā)生在兩漢之間,同漢光武帝劉秀有關。三是這里有殘存的十幾座漢墓,埋葬的肯定是一個漢代的較大家族,其為首的當是對漢光武劉秀的有功人員?!俺J獭庇灮癁榕判芯妥兂闪恕俺J薄!俺J腾!背闪恕俺J!?,失去了它本來的面目。
一座墓室里的東漢文明系列之五打虎亭漢墓主人到底是誰?
李紅軍
死是生的延續(xù),是生的另一種存在方式,墓是墓主人的陰宅,是其生命進入另一種存在狀態(tài)時的居所。
有漢一代,人們執(zhí)著地相信,人是可以不滅的,人死了能到仙界繼續(xù)享受現(xiàn)實的幸福生活,所以他們會幻化出升天的場景,在這樣的場景中,死不再可怕,而是充滿詩意的、讓人向往的美麗涅 。打虎亭漢墓畫像是當時社會風貌的縮微,是當時社會物質精神生活的再現(xiàn)。除了貴族的衣食住行等生活畫面外,畫像中還充滿了祥瑞辟邪的畫面,而這與漢代流行的陰陽五行、讖緯迷信、羽化升仙思想有關。
因為墓是死后的居所,所以墓頂就是天空,因而墓頂上畫著繚繞的云氣以及在天空中飛翔的仙鳥、騰躍的神獸。墓門在當時被認為是墓主人升仙的必經之路,這樣墓門上就畫著仙人和介紹、引導死者升天的方士,死者升天時所騎駕的神獸、陪伴的仙鳥,另外還有幻想中供仙人花錢的珠樹等,如在打虎亭一號漢墓中,第一道石門東扇的正面,畫有一個身長毛羽、做欲騰起狀的仙人,石門西扇背面也有一長毛羽的仙人飛躍在云氣之中。第一道石門東扇的正面,還畫有許多“飛廉”,也就是人們想象中的升天時乘騎的神獸。
這些畫面,無疑反映了當時中上層階層對生前死后永恒幸福的祈求及長生不死、羽化成仙的強烈愿望,而這,也正是墓主人耗資巨大、費心費力營造這么一個宏大工程的內在動因。
那么,打虎亭漢墓的主人到底是誰?他怎會有如此大的財力物力營造這樣的大工程?
是常十冢還是張伯雅墓?
關于打虎亭漢墓的主人,在當地流傳甚廣的說法是那個在王莽攆劉秀時救了劉秀之命的常十,所以當地群眾把打虎亭漢墓說成是“常十墓”,把地面上的封土墓冢稱為“常十?!?。
實際上,這一說法并非空穴來風。據說以前為了保護常十家族的墓地,打虎亭漢墓周圍原有一大片墓園,因年長日久,墓園內的土地屢遭周圍農民耕地的蠶食,并常常發(fā)生爭占墓園土地的糾紛,于是在清嘉慶年間,當時的密縣縣衙派官員和打虎亭村當時所在的高村保鄉(xiāng)紳及打虎亭漢墓周圍的有關農戶協(xié)商,將打虎亭漢墓周圍的墓園土地進行了重新界定,并在土冢前立“常十冢圖記”石碑一通,石碑正反兩面分別刻有“常十冢圖記”、“常十冢范圍圖”和參加立約人的官職、姓名等內容,只可惜石碑下部已丟失,常十冢范圍圖無從可考。但從殘存的“常十冢圖記”上部碑文中,還可斷斷續(xù)續(xù)地看出當時也是把打虎亭漢墓叫做“常十?!薄?/p>
似乎為佐證百姓的傳說,在打虎亭周圍恰好有十座大墓,而這十座大墓就是常十十兄弟的墓葬。
但陪同記者采訪的魏殿臣先生否定了這種說法,他認為打虎亭漢墓當是漢代弘農太守張伯雅的。
魏殿臣先生的根據主要是北魏地理學家酈道元所著的《水經注》。酈道元曾到過打虎亭,對打虎亭漢墓進行了考察,并留下一筆,這成為后人推測墓主人身份的主要證據。
據酈道元記載,打虎亭一號漢墓的主人就是漢代弘農太守張伯雅?!端涀ⅰや⑺分杏羞@樣的記載:“洧水出河南密縣西南馬嶺山……洧水東流,綏水會焉。水出方山綏流,即《山海經》所謂浮戲之山也。(綏水)東南流,經漢弘農太守張伯雅墓。塋域四周,壘石為垣。隅河相降,列于綏水之陰,庚門,表二石闕,夾對石獸于闕下。冢前有石廟,列植三碑,碑云:‘德,字伯雅,河南密人也?!畟蓉Q二石人,有數石柱及諸石獸矣。”
魏殿臣先生認為,從《水經注》中記載的漢弘農太守張伯雅墓的地理位置看,正和打虎亭一號漢墓(西墓)的地理環(huán)境相吻合。雖然墓前的石闕、石廟、石獸、石碑和石柱等遺跡目前尚未找到,但打虎亭一號墓(西墓)周圍的石圍墻還有一些保存,這和《水經注》的“塋域四周,壘石為垣”記載也是一致的,并且在打虎亭兩座漢墓的墓道發(fā)掘中,還出土了許多可能是修建一號墓前石闕與
石廟時,因鑿制損壞而遺棄的石刻畫像構件和石闕頂部殘石塊等。所以打虎亭一號墓(西墓)應是《水經注·洧水》中記載的漢代弘農太守張伯雅的墓。既然打虎亭一號墓(西墓)是張伯雅的墓,與其并列的二號墓(東墓)很可能就是張伯雅妻子的“異穴合葬”墓。
已故考古專家安金槐先生也從考古學上甄別了墓主人的身份,安先生認為,從打虎亭兩座漢墓的形制結構和墓內石刻畫像、壁畫內容看,具有東漢晚期的特征。而當地群眾傳說的“常十”則為東漢早期人。以常十墓論,顯然不符合墓葬的時代特征,從這個角度上說,當是張伯雅墓。一種情況可能是,當地群眾傳說的東漢早期“常十”實際就是“張氏”之誤傳,因為在新密一帶,“?!迸c“張”、“十”與“氏”的字音常常讀混,所以就把“張氏”誤傳為“常十”。也就是說打虎亭一帶應是“張氏”的家族墓地。
安金槐先生認為,民間的傳說也有一些根據,至于傳說在東漢早期,而墓在東漢晚期,很有可能,張伯雅是當地群眾傳說中救劉秀之命的“張氏”(即所謂的常十)家族的后代,因此張伯雅夫婦死后也就葬在打虎亭一帶的“張氏”家族墓地內。所以打虎亭漢墓內埋葬的應是漢弘農太守張伯雅及其夫人。
打虎亭墓主人另有一說
新密市文化局原副局長李宗寅先生對“常十冢”和張伯雅墓兩種說法都不認可。
在綜合了歷史傳說、史志記載等后,他認為:“密縣打虎亭漢墓”是東漢張伯雅墓的說法,是一個牽強附會、難以自圓其說的錯誤結論。
李宗寅先生認為,“常十冢”和“張伯雅墓”二者不能合而為一,混為一談。
首先,在當地一直將打虎亭漢墓稱為“常十?!?,并有清嘉慶年間的“常十冢圖記”殘碑為證。同樣是在新舊縣志中,“張伯雅墓”也有明確的記載,圖記中也標得明明白白,其在常十??繓|的位置。據此,兩座漢墓,在當地一直是涇渭分明,不能混為一談。推測群眾“把‘張’與‘?!x混,把‘十’與‘氏’讀混”完全是從主觀臆斷出發(fā),所得出的結論,本身就是一個矛盾。
另外,從地理方面看,根據《水經注》和《密縣志》的記載,綏水源于大方山(即現(xiàn)在的尖山),經現(xiàn)在牛店鎮(zhèn)的“助泉寺”、“北召”至“補子廟”和現(xiàn)在的李灣水匯合而東南流?,F(xiàn)在“常十?!北辈康睦顬乘?,并不是綏水的正源,此水過去叫“馬河”,源于登封市東北部,以前曾南流經“唐莊”、“蘆店”入潁河,其上游后來改流入綏,所以這段水在歷史上并不存在,密縣新舊志書也沒有任何記載。將這一段“馬河”,也就是李灣水庫流下來的水誤認為是綏水的正源,從而憑感覺推斷其和《水經注》中“張伯雅墓”在“綏水之陰”、“舊引綏水,南人塋域而為池沼”的記載暗合,并進而推斷“常十?!睘椤皬埐拍埂币彩腔闹嚨?。
李宗寅先生大膽推斷,打虎亭漢墓并非東漢晚期墓葬。
“單從墓內現(xiàn)存的字跡上分析便可看出端倪。一號墓(西墓)的券石上,有當時工匠們無意中留下來的十幾個隸字和篆字。篆字是成熟而流行的小篆,即秦以后盛行,傳說由李斯發(fā)明的‘小篆體’,盛于西漢,東漢初便已衰落,并不常用。隸書則是一種初期的隸字,具有明顯的不規(guī)則、粗放古樸、無序的特征,它是在典型的撇捺長挑(即蠶頭鳳尾)還沒有出現(xiàn)之前的字體,它的時限只能界定在西漢晚期和東漢早期,即晚期的隸書風格成型之前。據此,我們可以證明,此墓葬是標準隸書形成之前筑成,也就排除了東漢晚期的可能。”
另外從葬制上,李宗寅先生也排除了墓葬為西漢墓葬的可能性。他認為,一般來說,葬制時限的幅度太長,不太容易分辨出準確的年代,然而特殊的葬制必然具有特殊的原因,特殊的原因則一定能證明特殊的年代。打虎亭漢墓葬制是特殊的(不是一墓雙穴,又似一墓雙穴)。它只能是東漢早期,特殊的條件下形成的一種特殊的葬制,這也進一步排除了東漢晚期的可能。
打虎亭漢墓的規(guī)格和原定墓主人身份不符,這也是一個明顯的錯誤。墓室里的排場和場面,只有在比較大的官宦之家才能出現(xiàn)。漢代是一個等級森嚴的封建禮教社會,當時的密縣距東漢的首都洛陽只有一百華里的距離,如沒有尊貴的身份,即使十二分的富有,也不敢越禮擺出如此的排場。張伯雅僅是見于《水經注》中的一個弘農郡太守,查弘農郡歷代郡守又沒有他的名字,《漢書》、《后漢書》更沒有關于他的片字只言,他是不會斗膽在天子腳下做如此奢華安排的。
綜合上述情況,李宗寅認為,它的建造年代應在兩漢之間。
而這個時期,新密有能力建造這種規(guī)格陵墓、能夠在青史留名且有明確記載的人,唯有侯氏家族?!逗鬂h書》有《侯霸傳》,《資治通鑒》也有記載。侯氏在兩漢封侯擔爵的,就有安國君侯公,明統(tǒng)侯侯輔,大常侍侯淵,大司徒侯霸,於陵侯侯昱、侯建、侯昌等前后八代,侯氏家族是新密地區(qū)漢代歷史上的顯赫之家。漢代以降,難有出其右者。
漢代的侯氏家族,“其先出自幽歧,周文之后,封于鄭,鄭共仲賜氏日侯”?!皾h之興也,侯公納策濟太上皇于鴻溝之隱,謚日安國君,曾孫輔封明統(tǒng)侯,玄孫霸(《后漢書·侯霸傳集解》)。侯霸,字君房,河南密人也。族父淵,以宦者有才辯,任職元帝時,佑石顯等,領中書,號曰大常侍。成帝時任霸為太子舍人。”(《后漢書·侯霸傳》)。侯霸“矜嚴有威容,家累千金,不事產業(yè),篤志好學”。王莽時曾任隨宰,淮平大尹,政理有能名。更始帝即位,曾遣使征霸,被當地百姓強留而未應召。東漢光武帝劉秀即位,建武四年,征霸拜為尚書令,第二年即代伏湛為大司徒,封關內侯。
十三年霸死,被封為則鄉(xiāng)哀侯,其子侯昱被封為於陵侯,昱子建,建子昌均襲其封。
由上可知,新密的侯氏家族在西漢初便有功于漢高祖,曾孫輔被封為“明統(tǒng)侯”,是一個世家大族。
大常侍侯淵,是光武大司徒侯霸的族父,也就是他的過繼父親。到成帝時石顯失寵,外戚掌權,石顯一黨均被遣返回家,侯淵也在其時被遣回密縣。侯淵曾領中書,號稱“大常侍”,又家累千金,兒子又是當朝丞相,其顯赫的程度可想而知。侯霸和他是繼子關系,在講究孝悌的漢代,其辭世后,為之營造奢華的墓葬,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冢成之日因其以“大常侍”而顯名,群眾呼為“常侍?!币苍谇槔碇?。
侯淵死后,陵墓本來是一墓同穴的建制,原來的墓冢也是按照單獨的墓葬而設置的。到其妻亡故時,已晚侯淵二十多年,當時正巧是在光武帝建武二十七年以后,即光武帝劉秀的舅父攀宏倡導“一墓雙穴”的遺愿得到了劉秀的首肯,并囑他百年之后也要照此辦理的時代。侯家此時對圣意戰(zhàn)戰(zhàn)兢兢,唯恐有失,所以不敢掘開“常侍?!笔蛊浞驄D合葬,只得在原冢旁邊又修了一座墓室,并把地面上冢土和原墓的冢土覆蓋在一起,使“冢土相連”。這就留下了現(xiàn)在人們看到的原墓(西墓)的基座石墻之基,被二號墓(東墓)掩埋了一半的現(xiàn)象,這樣許多的疑案便迎刃而解。
由此,李宗寅先生得出結論:新密市打虎亭漢墓是東漢大司徒侯霸的族父,號曰“大常侍”的侯淵之墓。
另外,該墓周圍已發(fā)現(xiàn)的12座墓冢和墓葬,均是侯氏家族墓葬,而侯霸和其子侯昱等因有封地,并建有神祠,葬地并不在這里?!俺J腾!钡哪甏斒菛|漢早期的墓葬。因年代久遠,老百姓對“常侍”的官職又很生疏,便將“常侍?!庇瀭鳛椤俺J!保⒀苌鲈S多不相干的故事來。
“常十冢”就是“常侍?!?,“常侍?!本褪呛顪Y之墓。
站立在打虎亭漢墓,傾聽著有關漢墓的種種故事傳說、是是非非,恍惚間,感覺這座大墓仿佛在游動,牽引著它的是時間。而歷史就像一條河,浮載著這船一樣的漢墓。
在時間嗨喲嗨喲的號子聲中,東漢一代的生活畫面時隱時現(xiàn)在歷史長河的碧波之上。
(全文完)
侯孝巖,遼寧新民市人,建筑設計師,曾任世侯總會秘書長,常務副會長,先后發(fā)表《侯氏會歌》、《侯氏之歌》、《駙馬侯之歌》三首歌曲,先后發(fā)表《新中華侯氏源流歌》(迄今為止最長、涉及信息最多的源流作品)、《駙馬侯氏頌》、《侯氏族訓》、《侯氏家規(guī)》、《侯景簡論》、《侯君集簡論》、《西王母簡論》、《打虎亭漢墓考》等作品,參與《侯氏抗戰(zhàn)英雄譜》的撰寫(執(zhí)行主編),創(chuàng)作侯氏會徽、侯氏圖騰、侯氏始祖畫像等作品,正在撰寫的作品和書籍有《侯氏名人集序》(七言詩,涉及清代及以前歷史人物2000人,將近30000字)、《侯氏起源研究》(所有書籍記載以及譜書記載的侯氏起源說法匯總、歸納、總結)、《侯氏源流研究》(收集到的所有支脈信息匯總、分析、總結)、《侯氏先賢文萃》(清代及以前先賢文選)、《侯氏發(fā)展史》(涉及通志、縣志、墓志、史書、歷史筆記、譜書中所有歷史人物,以時間為主線的大型著作)等,以及一些人物傳記和事件的撰寫。侯氏一家親公眾平臺專欄作家,郵箱:houu@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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