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過儀征之明太祖朱元璋

縣志記載了明太祖朱元璋來儀真的往事,故事是這樣說的:

明朝初年(其實是元朝末年),有一位在鳳陽皇覺寺的僧人,法名叫文彬,與太祖出家時的師父高彬是“同衣兄弟”(《詩經·秦風·無衣》: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太祖剛剛出家,對廟里的很多規(guī)矩不適應,有時候犯些錯誤,老和尚責罰,文彬經常給他求情保護。

天下大亂、群雄蜂起,太祖去參加義軍,(元朝)朝廷派人到廟里問罪,此時高彬已經去世,廟里的僧人們怕惹事,一哄而散,文彬也“攜缽出游”,云游去了。

太祖定鼎金陵后,想念起文彬當初在廟里對自己的“調護之恩”,降詔尋找文彬,終于在儀真的地藏寺里找到了。太祖給他下了幾次文書請他出山,文彬推說自己身體不好,不肯出來。后來太祖下詔擴建地藏禪寺,讓文彬在寺中養(yǎng)老,寺成后,太祖親臨,賜文彬紫衣、金缽。

文彬去世后,太祖給他“賜地以葬”,還頒發(fā)了諭祭祭文。

文彬所在的地藏禪寺,縣志里也有記載:

地藏寺在新城河北汊河即珠金沙河,汊河北即新城運河與珠金沙河交界處的臥虎閘以北,原新城糧站處)。

地藏寺始建于南宋建炎年間,是由僧人肇淮、肇海創(chuàng)建的。明朝洪武年間,中都(鳳陽)大龍興寺僧善世文彬派他的徒弟重建,時間一長傾圮倒塌了。天啟年間,中書(六部的秘書)汪鑣重修。清朝順治初年,攝操江(負責江防的官名)李棲鳳復修??滴跄觊g,邑人李懷陽重建。

關于地藏寺,還有兩首詩,并錄如下:

呂夔(字祖邦,江西永豐人,弘治十五年1502進士,南京工部分司主事)《憩地藏寺》詩:

郭外停橈問上方,水清通徑入青蒼。

翻林日出秋蟬咽,近剎風生晚芰香。

論梵擬因公事了,煮茶真遣老僧忙。

清江浩渺鄉(xiāng)山隔,極目清明思欲狂。

蔣山卿(1486-1548,儀真人,正德九年1514進士,官至廣西參政)《過地藏寺》詩:

野寺荒涼客倦登,水煙山靄暮層層。

月明猶記留禪榻,日落空憐見佛燈。

院里棲松無老鶴,門前掃葉有閑僧。

所嗟幻境今如此,人世茫茫那可憑!

看了縣志里文彬和地藏寺兩條信息,筆者產生了疑惑。第一,文彬到底是鳳陽皇覺寺的,還是鳳陽龍興寺的?第二,洪武年間太祖定鼎后詔文彬出山,他到底去沒去?

帶著這些疑問,筆者查閱了《明太祖實錄》,其中說到:

甲子年(洪武十七年1384),鳳陽大龍興寺建成了,這個廟就是從前的於皇寺,宋代就有了,毀于宋金戰(zhàn)爭,元代時法名“宣”的僧人重新創(chuàng)建了該寺,宣去世后,德祝、高彬先后繼承,元朝末年寺廟又毀,去年(洪武十六年1383)四月朔太祖下詔重建,如今落成。(由于離皇陵建筑太近)新建的寺廟距從前的於皇寺舊址有十五里,太祖賜名“大龍興寺”,并親自給寺廟撰寫了碑記。佛殿、法堂、僧舍等建筑,有三百八十一間,計工時二萬五千,花費工匠、士卒工錢二十五萬三百多兩。太祖詔令,大龍興寺由善杞、文彬主持,親賜二僧法號,善杞為“顯密法師”、文彬為“善世法師”,善杞是德祝的弟子,文彬來自揚州地藏寺。他倆應詔前來,是年高且有戒行的和尚。

從太祖實錄里這一段表述,可知文彬是洪武十六年(1383)之前,從地藏寺去了龍興寺,做主持。

【龍興寺國保碑】

那么縣志里說文彬元末所在的皇覺寺(太祖出家之寺),與太祖實錄里說的於皇寺,又是什么關系?

查《光緒鳳陽府志》,有“皇覺寺”詞條,解釋是:

皇覺寺在縣城東南三十里,《鳳陽新書》記載,元朝於皇后出生時,遇兵亂遭棄,被鳳皇山碧云庵的道人收留,并送到附近村民家養(yǎng)大,長大成人后被召入宮中,成了皇后,下詔建皇覺寺,供奉自己的先祖、感恩此地的僧眾和村民,所以皇覺寺又稱於皇寺。

可見皇覺寺就是於皇寺。

為了搞清楚文彬與鳳陽皇覺寺(於皇寺)、儀真地藏寺、鳳陽大龍興寺的關系,筆者費盡周折,找到了明太祖為大龍興寺親自撰寫的碑文,經研讀,發(fā)現(xiàn)了較為詳細的信息,有助于理順事情發(fā)展的脈絡。

【《光緒鳳陽府志》書影】

太祖在《御制龍興寺碑》中說到:

朕少年時期,跟著高彬師父,在於皇寺生活了四年。剛剛進來時,恰逢蝗災和旱災并發(fā),廟里也沒了飯食,師父也沒有辦法,朕那時十七歲,才來做“行童”五十天,教規(guī)不熟悉,也不知道如何化緣,師父也沒有好辦法,父親、母親、長兄在二十天內接連去世,家中一貧如洗,沒人幫助朕,只好出去做游方僧,跑遍了廬、六、光、汝、潁等地,三年后才回到於皇寺,后來在寺里生活了四年。

此時已是天下大亂,朕加入了義軍,征戰(zhàn)滁州、和州,繼而東渡大江,立足金陵,與群雄爭奪,十四年后剪滅了群雄,登上了帝位,統(tǒng)一了天下。

十六年后,天下大定,朕下詔召詢過去的僧侶,曾因種種原因已經還俗、愿意回來的,準許他們重新為僧。於皇寺從前的住持德祝的座下弟子善祀,聽到消息后,剃去胡須頭發(fā),應召來到京師。朕與他商議恢復於皇寺的事,考慮到原來的於皇寺離皇陵太近,進香、祭祀、修建等都不方便,于是重新選擇了新址建寺。建成以后,大臣入奏,朕就下旨將新寺更名為龍興寺,并任命善杞為開山住持。

此時,天下僧侶受到曠日持久的戰(zhàn)爭影響,沒有心思認真學習,佛學沒了傳承,平日里做佛事的儀軌,訛謬甚多,極不規(guī)范。朕特意召來儀真地藏寺的高僧文彬,到京師來講授瑜伽法事、儀軌真言。文彬有很深的造詣,深通顯、密之教,朕特意派了翰林,與文彬一起整理佛經,將社會上平時所用的繁復啰嗦、混亂不堪的詞語盡行刪去,保留符合社會安定的語句,去除妖言惑眾的內容,制定科儀標準,兩個多月編成了(顯密之教軌范科儀)。

當時專業(yè)的僧人很少,江東那些后輩小僧聽說文彬將要奉敕去管龍興寺,紛紛要求去做他的座下弟子,有四十多人前往。

于洪武十六年(1383)秋八月,授善杞為顯密法師、文彬為善世法師,要求他們向天下所有的修行之人,大力闡述和宣揚欽定的瑜珈顯密之教。

碑文中還有其他內容,如建寺的目的,并非自己求佛積福,而是為了暢通慎終追遠之道,百姓、朝廷俱安。

從上述龍興寺碑文,結合太祖實錄和縣志里的兩段信息,可以勾勒出文彬的大致歷程:

文彬是明太祖朱元璋元末在於皇寺(皇覺寺)出家時師父高彬的師弟,太祖出家七年(外三內四),在廟中有時候被罰,文彬保護過他。太祖參加義軍,連帶寺廟遭責,眾僧四散,文彬來到了儀真地藏寺。

太祖定鼎金陵后,加強意識形態(tài)建設,詔天下已還俗的僧人自愿回廟,尋訪到了正在儀真地藏寺的文彬,特詔請高僧文彬前往京師,文彬起初以身體不好為由不去,后來還是應詔了。他與翰林院學士一起,制定佛教軌范科儀,編制完成后,太祖派遣文彬到新落成的大龍興寺,為各地前來學習深造的僧眾,講解“顯密之教軌范科儀”,并授予文彬“善世法師”的法號。

文彬在大龍興寺講學期間,太祖下詔重修儀真地藏寺,文彬派徒弟到儀真完成寺廟重修。

文彬后來回到儀真地藏寺,太祖曾親臨看望,并賜文彬紫衣、金缽。

文彬去世后,太祖給他“賜地以葬”,并且還頒發(fā)了諭祭祭文。

【2018年5月筆者與儀征地藏寺昌爾法師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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