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家灣水塔也是塔

文 | 馬尚龍 圖 | 馬尚龍、張東、食硯無田

編輯丨小船上的小伙伴

重慶南路上的巴黎新邨于1936年建成,

磚墻、鋼窗、地板、抽水馬桶,

是“洋房”的標配。

這條弄堂的8號,曾經(jīng)是蔣介石前夫人陳潔如的舊居。至今,巴黎新邨的銘牌上,還記載著陳潔如與巴黎新邨的緣分。

蔣介石陳潔如在黃浦軍校合影

有一點稍稍讓人不知所以的是,在大樓紅褐色磚墻上,有“巴黎新村”四個凹凸字,但是在銘牌上,這四個字寫作“巴黎新邨”。不管誰對誰錯,總是有欠嚴謹,也似乎是對這幢樓的失敬。

艾格尼絲·史沫特萊

幸好,人文名氣才是建筑物的靈魂。當陳潔如孤寂寓住巴黎新邨時,另一個女性則是夾帶了時代的風云離開了呂班公寓(如今的重慶公寓),這一位女性便是美國記者史沫特萊。

1928年史沫特萊以《法蘭克福報》特派記者身份來到中國,協(xié)助宋慶齡成立中國保衛(wèi)人權同盟,1931年在上海活動期間她就住在重慶公寓。

重慶公寓的銘牌上是這么記載的,

但是也不經(jīng)意間漏出了一個破綻,

那就是那時還沒有重慶公寓這幢房子。

重慶公寓建于1931年,也有一塊名牌掛著,坐落于重興南路和復興中路街角,呈L型延伸。初看它很森嚴,走進公寓大門,里面還是一個花園,依稀可見當年的環(huán)境幽靜和細巧裝飾。

那個時期ART DECO(裝飾藝術風格)風靡于建筑界,在上海誕生了一大批代表性的建筑,重慶公寓便是其一。在四樓五樓趴在窗臺上,閑看有軌電車“當當”來去;稍稍抬眼,看到了斜對面的復興公園草坪,如今重慶公寓的四樓五樓僅和高架路齊眉。

史沫特萊在上?;顒訜o疑,在上海這一帶活動也無疑,是否是住在重慶公寓?留待史學家考證。

還有一位女性,《色戒》中的王佳芝。李安導演拍《色戒》,來上海拍攝的第一個鏡頭,就是湯唯從車上下來,走進重慶公寓,踏上回轉式樓梯電影中,重慶公寓正是王佳芝的寓所。

重慶南路205弄法租界弄堂萬宜坊

去看看當年呂班路上集人文記憶之大成的萬宜坊吧。在弄堂口駐足想象,仿佛就看到了一個又一個社會賢達踱步出入,目光深邃,天庭飽滿,一臉善相——數(shù)學教育家胡敦復,晚清民國年間大學問家王同愈,制墨名家、胡開文文具店店主胡洪開,耶魯大學無線電博士方子衛(wèi),鍋爐安全鑒定專家陸緒常,現(xiàn)代文學的干將錢杏邨、蔣光慈,胡也頻、丁玲,復旦大學創(chuàng)始人馬相伯……這僅僅是同一條弄堂的錯時代鄰居。

鄒韜奮

當然,最顯耀的人物是鄒韜奮了。

鄒韜奮于1930年遷居萬宜坊54號,一直住到1936年。鄒韜奮紀念館設在鄒韜奮的舊居,非常小巧卻又很親和。

鄒韜奮故居

萬宜坊是當時法租界的一流弄堂住宅,有主樓,還有汽車間,小區(qū)各種輔助設施非常完備,給人以安全、舒暢的感覺。

1930年一幢三層房子的售價約在黃金250—280兩之間(約合今天230萬)。住戶大多是有經(jīng)濟實力的富商實業(yè)家、中高級官員以及一些成名的高級知識分子。

呂班路,圣伯多祿堂

弄堂之外有軌電車站頭,對面有教堂和曉星小學(圣伯多祿堂于1932年建成,因南北高架拆除重建;曉星小學1923年由天主教會創(chuàng)辦,因南北高架移位而保留),有公園、醫(yī)院、娛樂場所,鬧中取靜……這就是高檔社區(qū)外環(huán)境的不二法則。

如今這一條弄堂

再也聚不攏當年的人文風氣了,

但是走進弄堂還是可以

明顯感覺到安靜與松和,也有點老派。

有送水工上門,有女人來開門,而后女人和善地關照一聲:“謝謝儂下趟關鐵門輕一點,有老人困覺……”

再向南,是二醫(yī)大,住在附近的人習慣叫二醫(yī)大,而不是它現(xiàn)在的官名:上海交通大學醫(yī)學院。二醫(yī)大由圣約翰大學醫(yī)學院、震旦大學醫(yī)學院、同德醫(yī)學院于1952年合并為上海第二醫(yī)學院。

圣約翰大學

圣約翰大學是美國基督教圣公會建于上海的一所教會大學,建于1879年;震旦大學始于馬相伯創(chuàng)辦的震旦學院;同德醫(yī)學院建于1918年,是由中國人在上海自辦的一所私立高等醫(yī)學院校。

以前,在二醫(yī)大還是威嚴神秘的年代,

從來未敢進去過,如今敞開大門了,

倒也沒想著要進去了。

法電盧家灣發(fā)電廠,始建于1920年,

位于重慶南路徐家匯路口西北轉角處,

與法商電車公司隔路相望

繼續(xù)向南,是電車三場——依舊是一個老法的稱呼,是1965年的叫法;它最原始的稱呼是上海法商電車電燈公司,是由上海法租界公董局開辦的洋涇浜電氣廠經(jīng)演變發(fā)展而創(chuàng)辦的企業(yè),那已經(jīng)是1906年的事情了。一百年前的“當當”聲,至今回響盧家灣。

民國時期,逸園跑狗場東南向俯瞰圖

左后方可見法電公司水塔

到了盧家灣,重慶南路也就走到了盡頭,

卻是還有一座地標性的建筑物留在了心里,

那就是盧家灣的水塔了。

這座水塔曾經(jīng)坐落在重慶南路徐家匯路的西北街角。記著它,并非是飲水思源,于少年,水塔最重要的意義是塔。四五十年前,這一帶幾乎都是低矮的建筑,水塔是最高的了。

商水電公司,重慶南路310-312號

少年同學結伴向南走,過了建國路已是陌生,迷茫間抬頭看到了水塔,便知道盧家灣到了,東南西北有了方向。當年盧家灣水塔的地標作用,猶如現(xiàn)在的東方明珠乃至上海中心。其實水塔的高度大概也就是二三十米吧。

當年法電公司停車場

(今重慶南路電車三場)的噹噹車

水塔拆掉了,盧家灣周邊造了很多的高樓,高度遠遠超過當年的水塔,但是沒有一座高樓的名氣比盧家灣水塔響的。就像我們記住了5路有軌電車遙遠的“當當”聲,卻記不住重慶南路現(xiàn)在有多少條公交線路一樣。

為什么呢?

我想問問1902年便已經(jīng)開通的呂班路。

這是重慶南路的初始名。

此文已刊登于《上海航空》2018年8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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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馬尚龍

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上海作家協(xié)會理事、散文報告文學專業(yè)創(chuàng)作委員會副主任,民進上海市委文化傳播委員會委員,媒體專家,編審,馬尚龍海派文化工作室藝術總監(jiān)。《上海航空》雜志特邀專欄作家。

多年來,馬尚龍從社會學和人文文化角度研究上海開埠以來的發(fā)展與變遷,以自己的生活體驗和生活邏輯,切入獨特的視角和見解,獲得了學界和讀者廣泛認同,“上海系列”《上海女人》《上海男人》《上海制造》《為什么是上?!烦霭婧蠖计帐芎迷u,被認為是認識上海、理解上海、熱愛上海的不可多得的專著?!毒硎终Z》則是馬尚龍最為感性的文字,多有作者對歷年上海和城市市井的回憶、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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