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對話進入中國經歷了哪些“黑暗”?

黑暗中對話進入中國經歷了哪些“黑暗”?

黑暗中對話,2011年獲得德國對話社會企業(yè)的授權,正式在中國注冊成立。在這5年間,這個叫做黑暗中對話的社會企業(yè)不斷地跟著自己當時的初心和現(xiàn)有的環(huán)境成長,而不追逐快速效應,愿意慢慢探索行走在這條道路上的他們,在為很多人帶來光明的同時,經歷了哪些“黑暗”?

生存

黑暗中對話深圳體驗館是中國大陸第二家DID體驗館,今年1月剛剛開業(yè),距離上一家成都體驗館開館已有過兩年年時間。創(chuàng)辦人蔡史印常常需要解釋:它并不是體驗盲人生活的館-黑暗中對話的著眼點在于“對話”,而非“黑暗”本身,所以首先要讓人們覺得這個體驗很有趣,“在失去一個感官之后會變得更加謙卑,同時又有許多新的‘’,發(fā)現(xiàn)很多平時看得到卻意識不到的東西,并在這個過程中感受到,視障者的能力其實跟普通人并無那么大差別,在某些環(huán)境甚至可以幫助到健視者,外部環(huán)境的不完備才是他們的真正障礙。

所以開放體驗盲人生活抑或為視障者提供就業(yè)都不是黑暗中對話的最終目的,它的存在是要讓公眾明白,所謂視障的“障礙”并不是“看不見”所造成的,而是社會觀念和公共環(huán)境的不健全造成的,DID真正要改變和影響的就是整個社會觀念和公共政策,進而改變人們對所有“不同的人”的對待方式,無論這個“不同”是肢體障礙、城鄉(xiāng)差異還是階層差別。

然而DID進入中國這條路并沒有那么簡單易行。2009年以來,德國DID總部就一直在尋找合適的中國合作方,但交流過后卻頻頻遇到知識產權被侵犯的“山寨”問題。2010年上海舉辦世博會時,殘聯(lián)也曾邀請DID來上海,但終因雙方的理念不一致而沒有敲定合作。

2010年,蔡史印加入到DID德國總部擔任全球首席運營官?!叭魏魏M獾臇|西要引進中國,需要做很多本土化的工作,需要一個真正理解它的理念、又能跟兩方面進行溝通的人?!?011年,蔡史印成為DID中國創(chuàng)始人,以加盟商的身份投資和管理DID在中國的運營及特許經營。

作為一家需要自負盈虧的社會企業(yè),蔡史印走得很小心。2011年9月在上海建立中國總部時,她沒有一下子就大規(guī)模投入建設體驗館,而是首先開設了黑暗中對話工作坊——針對企業(yè)高管設計的體驗式培訓——工作坊投資低、風險小,能夠保證公司收支平衡。

工作坊是讓企業(yè)或政府團隊在教練和資深管理咨詢人士的引導下,在黑暗中提升領導力和溝通能力,幫助解決團隊合作、創(chuàng)新和執(zhí)行力等問題,迄今已在上海、北京、深圳等十幾個城市落地,累計約有170家企業(yè)客戶,大多是500強企業(yè),且半數(shù)以上會重復購買服務。早期來體驗的客戶中外企居多,漸漸通過口碑傳播擴展到各種各樣的企業(yè)和政府客戶。

在以領導力培訓著稱的通用電氣集團工作多年,蔡史印仍然覺得黑暗中對話是效果最好的培訓形式,可以直接達到改變人們行為的效果,讓他們意識到平時看不到的問題,從而打破固有的行為模式?!坝行╊I導層出來之后會跟員工道歉,更多聆聽團隊的意見;有些員工會被激勵,增強了自信心。包括一個團隊如何適應變化、應對新的挑戰(zhàn)、公司內部如何溝通這些問題,黑暗中的培訓都會涉及到。”

“黑暗中對話”體驗館

2013年,受到成都錦江區(qū)政府的邀請和支持,蔡史印終于建立了中國大陸第一家黑暗中對話體驗館。體驗館一般會根據所在城市的環(huán)境來設計主題場景,里面設有馬路、咖啡廳、電影院、餐廳、便利店等城市公共場所,來此體驗的客人會在視障導賞員的引領下游覽75-90分鐘,用眼睛之外的感官去感受周圍事物、完成一項項任務。建成一間體驗館至少需要400-500萬的投資,門票費用一般為100-120元/人。

但是在全球范圍內,DID體驗館單靠門票都是沒有盈利的狀態(tài)。蔡史印坦言,由于它成本過高、每日能夠接納的客人有限,要想盈利其實非常困難,所以DID的盈利模式就是用工作坊的收入來支撐體驗館的運營,以此擴大其社會影響力。

成都體驗館去年的客流量不到一萬人,蔡史印也覺得“不理想”,但是客流量漸呈上升趨勢,她相信深圳館會更好一些,“它走的是更為娛樂化的路線,主要面向年輕人,還沒開館的時候就每天有人打電話來預約?!钡珒蓚€體驗館我們都主要在朋友圈靠口碑傳播?!?/p>

突圍

在中國推進黑暗中對話的這六年歷程中,蔡史印面對的最大挑戰(zhàn)就是人才的缺乏,社會各界對社會企業(yè)的不理解以及國內配套制度的缺位。

一方面,人們看不到像DID這種聘用視障人士的社會企業(yè)其管理成本要比一般的商業(yè)企業(yè)高很多,而且從建設成本來講,一家體驗館的初期投入就要四、五百萬,但普通人難以理解這樣一種自負盈虧、自我造血的公益模式,很多人包括一些政府部門都認為公益就應該免費,或者收了錢就應該捐贈出去,所以DID體驗館100-120元/人的門票費用還引發(fā)了不少爭議和質疑。

另一方面,國內對于社會企業(yè)尚未建立明確的制度體系,最初DID在中國以“民間非營利組織”的形式注冊,根據規(guī)定,不能分紅。但按照DID的性質和商業(yè)模式,蔡史印本來將盈利分配比例設計為3:3:4——30%用于企業(yè)自我發(fā)展、30%進入視障教育基金、40%用來分紅——但以“民非”的身份根本無法實現(xiàn)。DID中國由蔡史印和兩個外國投資人共同出資成立,盡管2014-2015年因大規(guī)模投入體驗館而小有虧損,投資人也并不急于回報,但在商業(yè)規(guī)則的層面上,蔡史印希望能夠呈現(xiàn)出一個社企應有的樣子,也給投資人一個交代。所以在中國公司架構的設計上,蔡史印做了不少本地化的調整,每到一個城市都要根據當?shù)氐那闆r來設置不同的經營實體。

“黑暗中對話”企業(yè)工作坊

最后也是最大的挑戰(zhàn)是“人”的因素。每一個地區(qū)發(fā)展的最大瓶頸就是當?shù)毓芾韴F隊的缺失真正能夠接受等同創(chuàng)業(yè)的挑戰(zhàn),具有商業(yè)市場經驗去開發(fā)全新市場,又能夠有耐心去經歷一個全新企業(yè)模式慢慢成長的人才非常難找-成都體驗館花了兩年的時間才有了一支相對穩(wěn)定又勝任的管理團隊。

另一方面,教育制度的缺陷讓黑暗中對話很難在中國找到合適的視障人才,也有些企業(yè)在體驗過工作坊之后愿意聘用更多的視障者做員工,但卻找不到能夠勝任的視障人士;再加上在現(xiàn)有的就業(yè)制度下,殘障者傾向于選擇“掛靠”企業(yè)的方式來獲得一定的收入或社會保障,而企業(yè)為了不繳或少繳殘疾人就業(yè)保障金,也傾向于采取“假雇傭”的方式來聘請殘障人士,表面上看這是一個扶助殘障者的政策,但其實會造成惡性循環(huán),導致他們不愿放棄現(xiàn)有的特殊待遇,不愿去做一份更有挑戰(zhàn)性的工作。。

“教育瓶頸、就業(yè)歧視、社會偏見都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消失,但我想只要我們堅持去做,一定會影響到與此相關的人們做出改變?!睂τ谶@個問題,蔡史印想從DID中國的優(yōu)秀員工入手,讓社會包括視障群體看到一些“榜樣”,看到改變的方向。比如她會讓比較優(yōu)秀的視障員工擔任重要的行政、銷售職位,派他們到德國總部接受培訓,或者在將來給他們到臺灣、香港公司交換工作的機會。

坐落在成都的中國首座“黑夜中對話”體驗館

說到培訓,這也是DID維系全球運營效果一致的關鍵環(huán)節(jié)。DID并沒有一個像星巴克、麥當勞那樣成熟的連鎖加盟體系,但全球38個國家的DID都會緊密聯(lián)系,中國的體驗館開館前期都會有德國教練來做培訓,每年也會有中國員工代表前往歐洲或其他國家交流學習。DID中國也設置了很多內部培訓,員工每個星期都要接受溝通、管理、英文、演講、閱讀等方面的訓練。此外,全球DID場館、活動項目的設計也會使用統(tǒng)一標準,加盟授權也只會給予理念一致、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在中國,蔡史印尚未嘗試授權別人加盟。

但蔡史印最不愿意看到、也是德國總部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fā)生了,有些員工在外面私自“山寨”工作坊做培訓,這讓她非常難做:她要維護DID這個品牌,卻也不想視障者的感情因此受到傷害。但反過來看,蔡史印覺得這也是DID需要在中國做下去并且做得更好的原因,“只有讓他們的自我認知和自尊得到提升,消除掉內心的不安全感,才不會單純?yōu)榱隋X去做這樣從長遠來說有害于視障群體的事”。

香港的黑暗中音樂會

過去的五年中,DID作為一個培訓產品,在商業(yè)市場已經贏得了相當?shù)目诒?,接下來,蔡史印會把DID作為一個商業(yè)品牌進行全方位打造。

首先,DID今年的重點是建館,目前已經確定場地的是上海、鄭州廣州三個城市,北京,杭州和其它城市也在接洽中。由于體驗館的投入較高,當?shù)毓芾韴F隊至關重要,當?shù)氐暮献骰锇槠饹Q定性因素:成都有錦江區(qū)政府的支持,廣州的合作伙伴是殘聯(lián),鄭州有師范學院,而上海是她一直想開設體驗館的地方,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場地,終于在今年初與世博園“遠大館”達成了初步合作意向。

其次,蔡史印更進一步打造DID旗下的一系列產品,例如“暗中音樂會”。此前做過的幾場音樂會都只是小型的、定制化的活動,6、7月份上海體驗館開館后,她計劃舉辦幾場大型的商業(yè)演出,像香港DID的音樂會那樣成為明星、社會各界資源都參與進來的活動。

最后是純粹公益的部分。DID中國設立了視障公益基金,一部分用于視障公益學院,請到企業(yè)家、專家為全國各地的視障者做溝通、財務、禮儀等方面的培訓,讓他們更快適應職場。還有一部分是針對民工子弟、農村兒童的免費體驗項目,蔡史印希望DID能夠深入邊遠地區(qū),“越是落后的地方,對弱勢群體的偏見和歧視就越嚴重,也就越需要D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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