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寧國府商人的經營形態(tài)（上）
董家魁
第570期
寧國商人是指明清時期安徽寧國府籍的商人團體。明清寧國府下轄寧國、宣城、涇縣、旌德、南陵、太平六縣。因寧國府歷史上系古宣州地，故寧國商人又被稱為宣州商人。寧國商人是明代中后期在皖南地區(qū)出現的一支商幫，它是在人地矛盾尖銳、謀生觀念轉變、徽州商幫影響等背景下興起的，并與當時國內知名的徽商、晉商等大商幫共同活躍于明清商業(yè)界。本文擬對清代寧國商人的經營形態(tài)加以探討。
一、廣建會館，結為商幫紐帶
會館亦稱公所，在清代較為盛行，一般以同鄉(xiāng)或同業(yè)為基礎在京都或大商埠設立機構，主要以館址房屋供同鄉(xiāng)寄寓或同業(yè)聚會。它是客籍人在異鄉(xiāng)的一種群眾性組織。正如清代涇縣人朱珔在《小萬卷齋文稿》中所言：“凡商旅輻輳之所，往往謀構，統(tǒng)名為會館，所以敦鄉(xiāng)誼，齊物價，平息爭端，制良善?！盵1]卷18清代，寧國商人為了營造有利的商業(yè)經營環(huán)境，不僅在本府地區(qū)，也在外省經商之地，廣建會館，以結為商幫紐帶。
（一）寧國商人在本府所建會館
清代，寧國地區(qū)有很多的人是在本府經商的，所以在本地建立了很多的會館或公所?！缎枪沤瘛分杏涊d了“宣城的會館”情況：宣城自漢晉以后，已具城市商業(yè)規(guī)模，至明清尤為興旺。因此，四方貨物，匯集于茲，商賈輻輳，乃有同鄉(xiāng)會及會館設立，也可想見當年寧國府宣城的商業(yè)發(fā)達之概況。《宣州文史資料》中也記載了“宣城的會館”情況：清朝，全國絕大部分縣以上的城市，都有客籍人設在居住地的會館，這就是同鄉(xiāng)會組織。宣城的這些會館，與工商界是有密切關系的。因為各個會館主要的集資對象，是他們同籍中的工商界人士。會館的合法名稱是：某地方旅宣同鄉(xiāng)會。如涇縣旅宣同鄉(xiāng)會同籍人大多為布商；徽州同鄉(xiāng)會同籍人大多從事典當、錢莊、醬坊等。同鄉(xiāng)會的工作，是維護同鄉(xiāng)的正當權益和舉辦公益事業(yè)。幫助有困難的過路老鄉(xiāng)，解決食宿和路費問題，調解同鄉(xiāng)間的矛盾和爭議，與官府交涉為同鄉(xiāng)排憂解難。
寧國縣的本地會館，據《涇縣鄉(xiāng)鎮(zhèn)史話》記載：在寧國縣的河瀝溪鎮(zhèn)設有“涇縣會館”，從前涇縣人在寧國經商的范圍很大，影響很大。涇縣在寧國的生意人不少，還成立了涇縣會館，為旅寧老鄉(xiāng)接濟錢糧，幫困扶貧，對缺衣少食的老鄉(xiāng)進行救濟，還做一些施舍棺木之類的善事。會館會討論一些生意上的事，是涇縣旅住寧國老鄉(xiāng)的民間組織。南陵縣在清代有“南陵都門會館”，前萬歷間邑中先達所創(chuàng)置，其規(guī)模遠大，為同里后起者，計久長也。后來得其人稽核，約計逐年修葺外，可存錢二三十緡，數年積之漸足，商修堂屋矣。《南陵縣文史資料》記載了“南陵的會館”情況，主要有涇太會館、旌德會館和后來的涇縣會館。其中涇太公所（會館）最為突出，有如下記載：本邑人過去常講“無涇不成市，無徽不成幫”，系指自古以來涇縣和徽州人善于經商，妻子在家從事農業(yè)生產，丈夫經年累月在外埠經商。自明清以來，旅居在南陵經營京廣洋貨業(yè)、布匹綢緞業(yè)、山貨雜貨業(yè)、黃煙業(yè)、典當業(yè)、估衣業(yè)、茶莊等行業(yè)的涇縣、太平兩邑同鄉(xiāng)，因感到身居異地，往往遭受歧視和欺壓，為了維護同鄉(xiāng)在南陵能正常從事工商活動，取得合理合法的待遇，乃由涇、太兩幫殷實富賈、士紳、高等朝奉等上層人士，發(fā)起組織聚會場所，在縣城內大成坊西街，建立涇太公所，并推選同鄉(xiāng)中德高望重者主持之。
（二）寧國商人在外地所建會館
明中后期至清代，寧國府籍人由于各種因素的促使，紛紛外出經商。他們在外地建立了很多的會館，結為商幫紐帶，以推動商業(yè)上的互助和發(fā)展。據同治四年的一則碑刻記載：“籍隸安徽寧國府，向來貿易蘇省者，于乾隆初年，在閶門南城下，設立公所宣州會館。嘉慶間，涇、旌、太各縣分設公所輔之?！?a href='/xianfeng/' target=_blank>咸豐十年，突遭兵燹，郡人流寓，苦無公所，緣舊址未便修改，茲查吳會各鎮(zhèn)市業(yè)煙者，向在胥門外十一都十圖地方，建立太平庵，為煙業(yè)公所，各行復業(yè)較多。公同議勸，首先倡捐。契買閶門內吳殿直巷陶姓坐北朝南房屋一所，為宣州會館。”[2]383這則資料反映了清代涇縣、旌德和太平三縣商人，不僅在江蘇地區(qū)經商，還在當地先是建立后又合力修復“宣州會館”的事跡。
具體來看，涇縣人在外地創(chuàng)建了一些會館。如清代人吳嶺，在京師創(chuàng)修涇邑會館?！侗逼經芸h會館錄》在“老館緣起”中說，“會館之設，所以敦聚義而聯情好也?！奔螒c二十四年，由邑人胡承珙撰、馬肇勛書的“涇縣新館記”載：“今之會館，則皆各州縣人之自為營置，夫惟其自為營置，則其興若廢必視其人文之盛衰，與其鄉(xiāng)人士之好義與否。方今海宇承平，都門首善之地，萬國輻輳，會館之增設日繁，而如吾涇以一邑之力，捐費至萬余金，館舍至數所，百有余間，可不謂盛歟！”[3]卷1涇縣人在江南也建立了自己的會館。如在湖州，康熙年間，涇縣絹商朱、明、洪、鄭、汪五姓及旌德縣劉姓共建絹業(yè)公館。雍正時，各地絹商又建新公館。嘉道年間，涇縣人在湖州府歸安縣雙林鎮(zhèn)開設加工絲綢的皂坊，專制綾絹，運銷江寧、徽、寧等處，人數頗眾，營業(yè)極盛，來自涇縣的工匠興盛時也多達數百人，涇縣人共建有涇縣會館。在南京，《金陵涇邑會館錄》有“序”曰：“金陵固東南一大都會也，上下江之商旅湊焉，紳士聚焉，故凡州邑之隸籍于茲省者，莫不建有館舍，以為會聚之所。所以聯鄉(xiāng)情而議公事，非虛設也。吾涇去金陵不遠，游其地者或服賈，或應試，或分發(fā)以待銓，歲不乏人?！奔螒c二十一年，邑人趙良澍所撰“序”曰：“建會館于兩江省垣，吾涇人之貿易其地者首創(chuàng)。”此會館錄在“大概章程”中有言：“涇縣業(yè)商者眾，近而馬頭、弋江、西河、灣沚、蕪湖、大通，遠而江寧、安慶等處，各有涇縣會館公所。”[4]這些會館資料大致反映了涇縣商人在外地的商業(yè)活動和會館建設情況。
旌德人在外地經商時也建有很多會館。如在福建之浦城、安徽之廬江、蕪湖等地貿易時，皆“倡建會館”。旌德商人在江西玉山縣所建會館是很典型的。清代福建、安徽、浙江商人在玉山都建有會館，如安徽商人在三里街建有徽州公所，旌德縣布商還另外建有旌德會館，原稱旌德公所。道光三年知縣武次韶所撰《旌德公所碑記》記載了會館的創(chuàng)建，該碑記言：“玉山為江浙門戶，又當水陸之沖，四方之客云集，閩人最多，皖江次之。旌德為皖大邑，富商大賈挾重資而來貿遷有無，踵相接趾相連也。茍無地以處之，其何以連鄉(xiāng)情，息行李，供困乏哉。歲戊寅，旌人于社稷壇側購隙地一區(qū)，結屋兩楹……顏額曰旌德公所。”[5]清代，作為在外商旅的同籍社團，旌德會館、同鄉(xiāng)會散布各省。可以想見旌德商人在外地所建會館之多、經商地域之廣。
太平縣在外地經商的人眾多，并多行義舉，也創(chuàng)建了很多會館，此處不再贅述。以上敘述了寧國商人在本地和外地建立的諸多會館情況，反映了會館具有商幫紐帶作用。
二、聯合徽商，謀求共同發(fā)展
清代，全國各地涌現了很多的大小商幫，時有“十大商幫”之美稱。寧國商幫應是后起的商幫，要想在當時激烈的商業(yè)競爭中取得發(fā)展，并占有一席之地，“寧商除了充分發(fā)揮自己的優(yōu)勢，結伙成幫，獨力經營外，還通常與當時最有實力的徽商聯結成幫，形成徽寧商幫。”[6]因此，寧國商人在其發(fā)展過程中，往往與徽商聯合外出經營，以謀求共同發(fā)展。
首先，共同外出經營。徽寧商人經常是共同外出經營的。相似的惡劣地理環(huán)境，迫使徽寧二府之人外出經商謀生，尋求共同發(fā)展之道。史料所載“隸皖者郡，夾江跨淮，迤原而包山，江以南土率瘠，宣歙尤多商”[2]381，反映的就是當時客觀情況。又如位于安徽桐城縣南的棕陽鎮(zhèn)，瀕臨長江，“為桐城首鎮(zhèn)，魚蝦蕃衍，罛罶相望，舟船來往，百貨俱集，民多以貿易為業(yè)，徽寧商賈最多”[7]卷1。道光十二年的《徽寧會館碑記》稱：“吳江縣治南六十里，曰盛澤鎮(zhèn)。凡江、浙兩省之以蠶織為業(yè)者，俱萃于是。商賈輻輳，雖彈丸地，而繁華過他郡邑。皖省徽州、寧國二郡之人，服賈于外者，所在多有，而盛鎮(zhèn)尤匯集之處也?！盵2]446他們在日常生活中和遇到困難時，通常會互相支持和幫助。如太平縣人崔葆楨，“商于滬，好讀書，尤關心時事，為滬上徽寧同鄉(xiāng)所推重。凡關同鄉(xiāng)公益及地方慈善，無不熱情提倡?！盵8]《人物類》胡錦翰，“嘗在漢口鎮(zhèn)勸捐，周恤徽寧避難諸人?！盵9]補遺1
其次，共建同鄉(xiāng)會館。徽寧商人在外地經商時的聯合與合作，更清楚地表現在他們共建同鄉(xiāng)會館，以為商業(yè)上的經營提供保障。如“徽寧思恭堂”，就是由徽寧兩府商人為出外經商的同鄉(xiāng)人棲停棺柩，設立義冢，掩埋棺骨而捐資興建的。據“上海徽寧思恭堂記”載:“宣、歙多山，犖確而少田，商賈于外者什七八。童而出，或白首而不得返，或中歲萎折，殮無資，殯無所，或無以歸葬，暴露于野。蓋仁人君子所為傷心，而況同鄉(xiāng)井者乎！滬邑瀕海，五方貿易所聚，宣、歙人尤多。乾隆中，好義者置屋大南門外，備暫殯，此思恭堂所托始也。”[10]232-233乾隆十九年，徽州、寧國兩府紳商捐資暨茶捐置買民田建思恭堂。嘉慶十四年，徽州府六縣和寧國府旌德縣的商人在吳江縣盛澤鎮(zhèn)共建會館，即史料所載“徽寧會館，兩郡七邑所建也，起于嘉慶十四年間……”[11]355。
二府商人共建會館，認為是理所當然，并出于自愿。他們自稱:“徽寧兩郡，本屬同省，今又同邑經營。古云，四海之內，皆為兄弟，何況毗連鄰郡耶。眾勤易舉，合成徽寧會館，誰曰不宜。”[2]449寧國商人在外經商，視徽商為同鄉(xiāng)同幫之人，將自己與徽商融為一體，這不僅提高了寧國商人在商界的競爭力和影響力，也有利于寧國商人在商業(yè)中的更好發(fā)展。另外，《徽寧思恭堂征信錄》中也記載了徽寧商人協同經商、捐資建堂，共同解決困難等事例。如道光十六年的“告示”說：據徽寧思恭堂董事職員葉承修、胡炳初等呈稱，“職等籍隸徽寧，來治貿易……”道光十七年的“告示”說：“得徽州、寧國兩郡客商因念同鄉(xiāng)之在上海貿易故歿者，棺木每多暴露，于二十五保十三圖內捐置田畝，建立思恭堂，以為暫時寄棺之所，并設義冢于旁?！睍^不僅起到“敘桑梓、聯鄉(xiāng)情”的商幫紐帶作用，也具有特定的經濟功能，有助于為更好的商業(yè)發(fā)展作保障。
制作：童達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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