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飲過廣州的井水嗎?

廣州老城區(qū)古代有很多著名的井,街巷名中也有不少與井有關(guān)的,如蓮花井、流水井、雙井街等?,F(xiàn)在還存有遺跡的,大約有三元宮下的九眼井、光孝寺的洗缽泉、西來初地的五眼井等。更多的名井已經(jīng)在歲月的煙塵中湮沒了,化作市井街巷。

唐代廣州有四大名井,相傳是唐天寶元年(742),劉巨麟出任南海太守時,為解決廣州百姓飲用淡水而開鑿的。《新唐書》上寫道:“南?!骄?,民不井汲,都督劉巨麟始鑿井四?!边@四口井就是:日泉井、月泉井、流水井、乾明井。但在《大清一統(tǒng)志》里,井的名字并不完全一樣,而是日井、月井、星井、乾明井,沒有流水井。而關(guān)于這四口井的具體位置,古人說的也各不相同。

小洲村的明代古井

先說日泉井,它又叫日井、日泉、日華泉。有人說它在今天的詩書路東側(cè)尚果里一帶。也有人說它在百靈路以北六榕寺旁邊(古時六榕寺的北面可到百靈路),據(jù)說因為每天太陽出來時,可照映井中月影,所以叫日泉。有人據(jù)此推斷,日泉應(yīng)該在今東風(fēng)西路市總工會附近,但到元代時已湮沒。

還有一種說法,稱日泉在青紫坊千佛寺側(cè)。明嘉靖四十年《廣東通志》載:“日泉井,在舊青紫坊千佛寺側(cè),太陽照映,與月泉相望。今湮?!边@里說的“舊青紫坊”在今西關(guān)龍津東路段。井于明代時已湮沒。晚清《南海百詠續(xù)編》記載了一個故事,相傳明代時有一次暴雨,潦水暴漲,廣州城被滔滔大水所浸,居民聽到日泉井有水沸之聲,驚恐至極,趕緊搬來巨石,把井填埋掉,在井上建了一座龍王廟。日泉井因而湮沒。這座龍王廟直到清代后期還在,但日泉井就找不著了,街坊們就把青紫坊的一口井說成是日泉井。

廣州另一名井叫月泉井,顯然是與日泉相對應(yīng)的。它的位置也有多種說法,有說在早亨坊。在解放中路與馬鞍南街之間的惠福西路段,清代時還有一條小巷稱月泉巷。宋《輿地記》載:日泉去月泉不下半里,每晨日出,井中輒有一日影,與月泉遙相輝映,所以叫月泉井。

另一說法是在仙湖街金華夫人廟(金花廟)神座下。清初屈大均《廣東新語》稱:“廣州城中有日、月二泉。日之泉,每夜輒有一日在其中。月之泉,每夜輒有一月在其中。日泉今失其處,惟月泉在金華夫人廟神座下,有巨石覆之?!鼻逵赫痘浿幸娐劇芬舱f:“月井在廣州城內(nèi)西南,舊志月出則照映井底,光熒澄徹,與日泉井相望。今聞在金華夫人廟神座下,有巨石覆之?!?清嘉慶《羊城古鈔》亦稱:“月泉在金花夫人廟神座下,有巨石覆之……每夜輒有一月在其中?!?/p>

第三種說法,稱月泉井在鹽倉街。明嘉靖《廣東通志》稱:“月泉,在鹽倉街,即古月華樓。舊志云:月出則照映井底,與日井相望?!?/p>

光孝寺的洗缽泉

四大名井之一的乾明井,按《廣東新語》的記載,是在法性寺(今光孝寺前身)西廊,又稱羅漢井。因此,有人推斷,就是光孝寺的洗缽泉。南朝梁武帝普通八年(527),佛傳禪宗第二十八祖達(dá)摩禪師從天竺航海,來到廣州,在華林寺附近的繡衣坊碼頭登陸,結(jié)草為庵,傳播禪宗妙旨。達(dá)摩在中國名氣甚大,有“東土第一代祖師”之稱。他在廣州留下了兩處圣跡,兩處都有一口井。

一處是位于華林街的“西來初地”。華林寺附近有一塊“達(dá)摩祖師西來登岸處”石碑,標(biāo)示著他登陸廣州的地點。在西來初地后街,名匯大廈北邊,華林禪寺牌坊入口處,有一口五眼井,也是廣州名井之一,已有上千年歷史,是廣州市文物保護(hù)單位。

五眼井

五眼古井原在華林寺內(nèi),據(jù)清《番禺縣志》記載,相傳五眼古井為菩提達(dá)摩居留西來初地時帶領(lǐng)開挖的,因有五個泉眼,通稱“五眼井”,又名“達(dá)摩井”。左側(cè)是“敕封廣濟(jì)桐君廟碑”。又傳說當(dāng)年華林寺僧人,汲取此井的水,配上丹藥替人醫(yī)治眼疾,甚有神效。

另一處圣跡在光孝寺,這位自稱150歲的高僧留下了一口井,俗稱“洗缽泉”。洗缽泉與廣州的水利史,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千百年來,驅(qū)使廣州人不斷努力,開湖泊、挖濠涌、浚河道,大修水利的原動力,是要解決咸水灌城的問題。達(dá)摩雖然是外來和尚,在廣州只逗留了三年,但他也為廣州人出了一把力。

光孝寺的達(dá)摩井

坊間相傳,達(dá)摩在光孝寺掛單時,發(fā)現(xiàn)人們喝的水味多咸鹵,不利健康。他來到光孝寺一處地方,告訴人們,這里挖下去有黃金。于是大家拼命挖啊挖,挖至幾丈深處,突然有泉水噴涌而出,卻并無黃金,大家正埋怨達(dá)摩騙人,達(dá)摩卻笑稱:“這黃金不是可以用斤兩計算的。”

日后人們才慢慢醒悟,原來這是口井的水質(zhì)非常好,即使在咸潮期也甘美可口,沒有一絲咸味,確實比挖出黃金重要多了。于是,人們也把這口井稱為“達(dá)摩井”,又稱“洗缽泉”。故事在民間一傳十,十傳百,變成了達(dá)摩用訶樹之根在井中蘸水,令泉水變淡;甚至連達(dá)摩井的位置,也莫衷一是了,有人說趙佗在越秀山腳開挖的九眼井才是達(dá)摩井。

四大名井最后一口,就是大名鼎鼎的流水井,在古西湖東岸,即今西湖路北側(cè)流水井街內(nèi)4~6號附近。清乾隆《廣州府志》稱流水井水“通觀音山泉”,這是指越秀山的山水沿著今吉祥路南下,流水井的水與之相通。流水井是在20世紀(jì)30年代被填平建房的。不過,也有人說,四大名井并不包括流水井,而是另一口星井,又名星泉井,在今下九路北側(cè)星泉里。

流水井

從流水井往西行,至仙羊街,以前有一條龍藏里,內(nèi)有一口龍起井,也是十分神奇。

清乾隆三十八年(1773)五月,暴雨連下十幾天,龍起井半夜突然濤聲震沸,至天明不息。街坊們說,這是一口宋代的古井,寶祐元年(1253)五月,井中有龍升天,故名“龍起”。未幾,白云山洪水驟然暴發(fā),沿著文溪古道傾瀉而下,噴薄如雷,東濠不及排泄,大水沖崩小北門,小南門、大東門的城門被水沖到關(guān)閉,以至全城被淹,水深達(dá)兩三米,民眾扶老攜幼,倉皇登上城墻避災(zāi),大水四天才退,官廨民房,倒塌大半。事后人們驚魂未定地回憶起井沸之事,都說泉脈下通江潮,“龍起”這名字不是亂起的。

宋代蘇東坡是著名的美食家,對飲用水很在意。他被貶嶺南,經(jīng)過廣州時,給友人寫信,提到廣州深受咸水困擾,地方官員們沒能力解決民間疾苦,自己卻霸占了那些最好的水井。蘇東坡在信中引用了羅浮山一位道長的話:“廣州一城人好飲咸苦水,春夏疾疫時多所損矣。惟官員及有力者得飲劉王山井水,貧下何由得?!?/p>

蘇東坡深深不忿,自己請人在元妙觀(今中山六路中六電腦城處)挖了一口井,挖井時挖出一石龜,所以井又叫“石龜泉”。當(dāng)時水質(zhì)也許不錯,但后來也漸漸不行了。

元妙觀遺址

明代侍讀學(xué)士黃諫到廣州時,專門去嘗過這口井的水,失望地說:“蘇東坡浚井元妙觀,飲之亦不甚佳?!?/p>

黃諫發(fā)現(xiàn)在廣州想找水質(zhì)好一點的水烹茶,也是不容易的事情。他在《廣州水記》一文中,無奈地寫道:“城中井水多咸苦,江隔城不得日汲,居人皆謂大北門內(nèi)九眼井甘甚,予日汲之?!彼褟V州的水,分成十等:

學(xué)士泉烹茶味最美,經(jīng)晝夜色且不變,宜居第一。九龍、泰泉次之,蒲澗簾泉第三,越井第四,雙井及施水庵井第五,韸韸水第六,洗臼井第七,九眼井第八,居士泉第九,外是固不足取,而藩司、郡廨二井宜居第十。余如蘇井、五眼井、羅漢訶子泉、日泉、書院井,固有名當(dāng)時,然美惡難逃清論也。

被他列為第一的學(xué)士泉,廣州人俗稱“雞爬井”,在今雕塑公園西側(cè)政民路上,已不屬老城區(qū)了。他認(rèn)為越井與九眼井是不同的,越井是指越秀山上悟性寺中的一口古井。前三位的井泉,都在白云山上,愈向南,水質(zhì)越差,連達(dá)摩和蘇東坡挖的井,到明代也“難逃清論”,跌出十名之外。那首“咸水清,淡水濁,咸水滿洋不如淡水一掬”的童謠,傳唱了千年,但背后的無奈與苦況,又有誰解其中味?

九眼井

黃諫認(rèn)為越井與九眼井是兩口不同的井,但今人多認(rèn)為二者是同一口井,即今天在三元宮對面的九眼井,又名越王井。相傳是南越王趙佗所挖,井身砌石,直徑兩米多,南漢時被皇室獨(dú)霸,稱為“玉龍泉”;宋時還井于民,番禺縣令丁伯桂還給井加了一個九孔的石蓋,幾個人同時打水,互不干擾。如今還存有“九眼古井”石碑與井蓋殘石。

到清代,尚可喜的平南王府又把這口井獨(dú)霸了10年之久,并在井四周建有圍墻,派兵把守,私自汲水者要受鞭撻。屈大均稱當(dāng)年的井水力重而味甘,乃玉石之津液,趙佗就是因為長年飲這井水,所以活到一百多歲,還肌體潤澤,視聽不衰,比他的兒子還長命,害得他的兒子繼承不了王位,只好把王位傳給孫子。

清泉街的得名也因為這口井。直到20世紀(jì)60年代,井水還很充沛而干凈。文史家葉廣良先生在1965年記述:“原來該井水質(zhì)清洌甘美,據(jù)化驗,含有炭酸氫鈣,水色比自來水清,宜于泡茶。該井水源也很豐富,前年(即1963年)大旱時,井水仍源源不絕,且沒有咸味?!?/p>

芳村雖然不屬老城區(qū),但在芳村有一口古井——龍霞井,實在太有名了,也不妨記上一筆。井在大通寺內(nèi),每逢風(fēng)雨前夕,便有煙霞繚繞升騰,又稱“煙雨井”。清同治朝的《番禺縣志》載:“煙雨井在大通寺中,晨熹初散,常裊輕煙,所謂大通煙雨是也?!?/p>

大通寺遺址,已成高樓大廈

坊間流傳著許多這口井的奇聞,有說天氣晴朗時,從井中可看到白鵝潭的帆影;也有說夜深人靜時,從井口可隱約聽到白鵝潭的弦歌聲。某次寺中水工到井邊打水,扁擔(dān)不慎掉落井中,后來在白鵝潭上發(fā)現(xiàn),坊間便流傳一段歌謠:“扁擔(dān)放井流,白鵝潭上收。陽光照船影,井口見船浮?!狈庥小洞笸ㄋ隆吩娫疲?/p>

大通寺

風(fēng)篁雨檜攪寒煙,

龍氣重重上井泉。

萬廈寶光何處是,

廢磚殘礎(chǔ)沒葑田。

我小時候,廣州還有不少水井,是可以飲用的。我記得最清楚是在東濠涌邊快到中山三路處,有一口水井。經(jīng)常從井臺經(jīng)過,閑時趴在井邊往里看,井里有幾條小魚游來游去,據(jù)說人們放養(yǎng)的,目的是為了防止人投毒,如果哪天看見小魚都翻了肚,說明井水可能污染了,不能飲用了。

廣州的古井今天大都已經(jīng)湮沒。即使還在,也不能飲用了。五眼井成了一個旅游景點,而九眼井則被圈在機(jī)關(guān)圍墻之內(nèi),人們無法親臨參觀,只能隔墻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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