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蹤戴祠堂

戴姓在中國姓氏中不算是大姓，宋人起草百家姓時，“計伏成戴”明顯被甩出好遠。記得我在運東一所中學就讀，全校十多個班級卻沒有一個同學姓戴。偏偏在我們白馬湖邊的水鄉(xiāng)南閘，戴氏卻是一個很出名的旺族。這里有遠近很出名的戴老莊，除了遷徙他鄉(xiāng)發(fā)展他鄉(xiāng)的分支外，還有一千好幾百口人，占據(jù)一個行政村的大半，眼下命名生產(chǎn)組的“東南西北中后大”七個字都連個莊字，很有條理地分合，形成了一種有趣的七星格局。

在封建時代，一個家族祠堂是不可隨便興建的，需要向知府以上的官府申請，規(guī)模要達到集中住宅區(qū)千戶以上。我想當年戴姓氏在這里的規(guī)模一定是超千戶，于是就有了一所人丁興旺的“戴姓祠堂”，堂號叫“介錫堂”。

建湖縣上岡鎮(zhèn)利群村戴氏祠堂

我去了解戴氏祠堂的興衰過程，莊上有兩位年且九十的老者很有興致地接待了我。其中一位說得很有條理，說到祠堂的起源應該是洪武趕散時期，這大概是傳說吧。洪武是指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一位農(nóng)者能打下江山不容易，當然他也有農(nóng)民階級心胸狹窄的一面，做了皇帝后就有了大疑心，首先是炮打功臣樓，接著就是趕散，因為江南多才子能人，他把蘇州閶門一帶的住戶全部趕到荒涼的蘇北沼澤地帶，于是我們這里好多老者都說祖先在蘇州閶門，金湖人也有這種說法，但地方志書上卻沒有具體記載考證，讓人似信非信。

我在網(wǎng)上找到一些戴姓的家史資料，看到戴氏確實是一個很平實的姓氏，多分布在江南省份，早年也有地方建了一些家祠，堂號奢望最高的數(shù)“郡望堂”，這望形同于滿月的“望”，和旺盛是一個意思，要能夠在一個州郡都有名望。其它的堂號就顯得清貧而樸實了，有唯我獨尊的“獨步堂”，有窮不攀富的“避貴堂”，有甘當平民的“樵園堂”，叫人看到戴氏祖先的心胸豁達而深邃，很有一點原生態(tài)的傳統(tǒng)家風。

松桃縣大路鄉(xiāng)后硐村戴氏宗祠

也有以地名命名堂號的，像“廣陵堂”，是揚州一帶戴姓鐘愛家鄉(xiāng)的秉性象征。“清河堂”則是河南境內(nèi)戴姓以家鄉(xiāng)清水自比的情懷。查來查去，唯獨沒有找到我們白馬湖邊戴姓的“介錫堂”。我問兩位老者，這堂號究竟是表現(xiàn)什么意境，他們都張口結舌，說不出道理。我肚里雖然有幾滴墨水，卻也很難理解，只是一片茫然。

這里我又想起洪武趕散的傳說，會不會這些戴姓人真是從江南遷徙而來，他們還在世世代代不忘故鄉(xiāng)，因為那里有錫山、有無錫，要叫子子孫孫永遠推介自己的故鄉(xiāng)，也許我這理解是誤導了，這種望文生義不知是否有道理？

祠堂大院內(nèi)的24孝圖

老者接著就同我談起當年祠堂的規(guī)模和活動，他們都很有興致，一位談，另一位則在補充和修正。戴氏祠堂建筑在水網(wǎng)地區(qū)是鶴立雞群，三間正向，磚木結構，小瓦飛檐，兩邊是東西廂房偏屋，中間是庭院，前面是圍墻門垛，門垛上方是堂名牌匾，有一副高達八尺的黑漆大門，兩個銅門鼓金光閃亮。門上一副對聯(lián)，是通過線鑿雕飾的，不容易模糊，每年過年都有人用筆涂一遍漆。

我問那副對聯(lián)的內(nèi)容，一位老者懂得點詩文，想了一會說：“人依田地戈相護，共戴一天樂融融”。我用筆記了下來，發(fā)現(xiàn)此聯(lián)意境很美，只是對仗不起來句式也不夠工穩(wěn)。那老者說題聯(lián)的老祖宗可能是一位很有威望的閑官，他很隨意地撰寫兩句，門族內(nèi)多不識字，就是說錯了也聽他的。

他們還告訴我，當年正堂中央的牌位是一位叫戴爾廣的祖宗。是單名牌位，說明終身一人，無兒無女。本來有綾紡長卷記載，說戴爾廣姓佛，年輕時就曾剃發(fā)為僧，老來還俗還鄉(xiāng)，將積蓄買了幾十畝地，并建了一座戴姓家祠堂。老者記得祠堂里的牌位都是無兒無女沒有后人的，死者歸天多是門族集體籌錢安葬，后把牌位放在祠堂正堂給全家族人歷年供奉。

老者還記得祠堂偏屋還放有駕轎、龍燈、花船，這是每年舉行家祠節(jié)搞慶典娛樂活動用的，還有枷、板等家法刑具，從他們記世起并沒有看到使用過這些刑具。我還記錄了一些戴氏家祠祭祀文化活動的具體形式及舉辦方法，也算是對早年祠堂有了較全面地了解，至于我問及一些家祠民歌民謠，家訓家規(guī)條目，老者都說記不清了。

老者還告訴我，到他們一代都已經(jīng)接受黨和政府的教育了，建國前后南閘第一所公學國文館就建立在這里，到一九五四年興建區(qū)林南完小，因祠堂有園溝位置太小，后搬遷到一里路以外，祠堂拆了，其磚瓦木料蓋了一排教室。那一次戴姓吃了最后一次團圓飯，念經(jīng)超度，將兩笆斗的祖宗牌位堆起來燒了，新政府新思想，老祖宗就不要再留念老家了，西天路上一路走好。

老人話語中沒有抱怨，還表現(xiàn)了幾分浪漫，口里念叨著，“死了死了一死拉倒，留那牌位還有什么用”，看他們這種開明中也有傷感。我不禁有所感觸，目前國家號召挖掘農(nóng)村的傳統(tǒng)文化遺產(chǎn)，如果戴姓祠堂能保留到今天就好了，因為那里面存放的畢竟是超過百年甚至達幾百年的鄉(xiāng)野文化遺存。在博物館里是很難見到的，對鄉(xiāng)野文化的發(fā)展和傳承都會有很大好處。

這里，我倒想起了一個問題，戴姓的“戴”字筆畫很多，上小學時一幫小友猜字謎，都說“十八筆”就叫“戴”。為什么在文字簡化改革時沒有將它簡化呢？書法家們也很喜歡寫這個字，說這個字的結構美，既嚴實又靈動。我想新社會新政府新生活對戴姓還是寬容的，難怪那副對聯(lián)寫的“人依田地戈相護，共戴一天樂融融”。作為一個很普通的群眾文化工作者，我有心“尋蹤戴祠堂”的路還很長……

題字者簡介

戴玉林，男，漢族，1959年4月出生，江蘇南京人，1976年12月參加工作，1985年11月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在職研究生學歷，經(jīng)濟學博士學位。曾任遼寧省委常委，省總工會黨組書記、主席等職，現(xiàn)任省政協(xié)黨組成員。

作者簡介

金礦，男，漢族，1952年出生，大專文化。勤筆鄉(xiāng)土民俗散文和鄉(xiāng)土情感散文，曾發(fā)表散文六百余篇。有作品曾獲全國相關散文競賽特等獎一次，一等獎三次，二三等獎多次，其作品細膩濃郁的鄉(xiāng)土情感形象得到著名作家紅孩、陸柱國、呂錦華等引薦和好評，已出版《姐兒香兒》民歌散文集等圖書兩本，作品《多彩的流云》獲首屆袁鷹文學獎，現(xiàn)為全國華夏散文學會會員、江蘇散文學會首屆會員代表，江蘇省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會員，淮安市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副秘書長、淮安區(qū)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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